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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直光着脚,两条藕白的小腿上肌肉线条分明,布满了长长短短的刮擦伤,是当时跑入小树林时不注意蹭到的。高远瞻余光瞧见皱起眉头,女人却毫不在意,将怀里的木箱提起来,一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把拆解过后的狙击枪,德国造,新东西,国内的警察机关似乎还没有配发这种枪。蒋折无视高远瞻有些探究的目光,飞速将枪装好。高远瞻往后视镜一看,身后果然已经跟上三辆黑色越野,开得飞快却始终与自己保持距离。
高远瞻意识到新同事想干什么,忙连声阻止,“诶诶同事,警局里每颗子弹都是要打报告的,这大半夜的开枪四周都能听得见,你别冲动啊!”
蒋折顿了顿,上半身探出窗外直接连开三枪,打中了身后三辆车的前轮胎。没想到从越野车后窜上来一辆摩托,速度飞快,很快追上小车,在即将追尾的时候那人一转身从摩托上跳下来,看着改装后的重型机车狠狠撞上小车,在转弯处碰上石壁,将驾驶室一侧撞凹下去。
那从机车上下来的男人掏出一把枪,慢慢走近小车。小车副驾驶上的女人飞速跳下来,将手里的匕首掷向男人。随后被男人躲过去,一发子弹稳稳击中了蒋折的左腿,随后被男人桎梏住。
被制伏的女人跪在地上,头顶抵上一把手枪。而后很快有人陆陆续续从越野车上走下来,去看已经开始起火的小车驾驶室上的人,随后探出头告诉男人,“自语哥,这警察晕过去了,初步判定肋骨骨折,胸腹出血,应该还有脑震荡。”
被唤做李自语的男人点点头,“将人带去医院,把路边的监控销毁,做好善后。”他将还流血不止的蒋折托起来,走向一辆完好的越野,然后接起电话。“大哥,人抓到了,马上给你带回来。”
——
审讯室的灯光有些刺眼。蒋折腿上的子弹被取了出来,上过药绷上了止血纱布,还有女人给她准备了一套衣服。她没有犹豫就穿上,然后被人带来了这个房间。
站在桌子那头的男人无异是蒋折非常熟悉的。墨色短发,身量极高,身材匀称。男人点燃一支烟,在打开火机前询问了一句,“女士不介意吧?”
——黑崖袁姚,自小受意大利精英礼仪教育,处事得体,待人绅士。
蒋折摇摇头,桌上有杯热茶,她拿起喝了两口,随意打量男人。袁姚点燃一支烟,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随后才坐下,双手交叉,直直看向她。
——重视穿衣礼仪,成年后常着西装。
“黑崖最近在华北的生意受了影响,尤其是一周前华北天吾港口的两艘游船被查获。”他敲敲桌子,语气依旧缓和,但蒋折明显察觉出这人生气了。“都是你干的。”
蒋折并未承认。男人说的陈述句,也不必她承认了。“我前天和京城的人聊过,说上头换届,怕是得变天。但答应黑崖的东西分毫不变。怎么,难道你是在违背上头的意思吗?”
黑崖做到如今的模样,已经不再是单单踏入黑道的水了,上头的几个太子党,地方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和黑崖有些联系和利益交换。所以寻常官家根本不会去动黑崖的东西。蒋折拿起桌上放的纸笔,写下一句话,“你不能动我。”
“我是不能动你。我承诺过上头的人。但有些人手太长,我必须给点警告。”袁姚说话不紧不慢,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蒋折。她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条人舌头,端口处还是鲜红的血,分明刚割下不久。她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眼睛里一片火光。
“如果你想从这儿平安走出去,就把东西给我。”袁姚将烟尾摁灭在桌上。“兜了一大圈,没想到原来你主动送上门了,也让我意外。”
“麒麟玉,拿出来吧。”
“我只有一半。”蒋折在纸上写。袁姚站起身,一声嗤笑。“老套的办法。”他敲敲手,李自语从屋外走进来,提着蒋折的木箱。她一时眸子里染上怒气,袁姚将木箱推给她,“要么把玉给我,要么把你的命和玉都留下。”
蒋折将木箱打开,于狙击枪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零件,在木箱一处虫蛀般的小圆孔捅进去,木箱中空处打开,里头半块麒麟玉在灯火通明的室内闪着光,天然的血红色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玉中流淌。李自语走上前拿起玉,转身离开屋子。袁姚招招手,“去拿给四阎王儿子看看,如果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敢说假话,谁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蒋折冷冷盯着不可一世的年轻男人,笔上速度飞快,“你若不守信用,上头不会容你多久。”
“三番五次要我命的人可是你们,别贼喊捉贼。”他重新点燃一支烟,屋外开始落雨,秋雨淅淅沥沥,潮湿感迎面扑来。他看着窗外一片墨色,此时的清江市正是午夜,四周安静平和,而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顺便替我感谢你的上司,廖警官……很合我的心意。”
蒋折听这话几乎目眦欲裂,手握成拳,而李自语走进来,在男人耳边低头说话。蒋折这时才觉得屋内的戾气缓和一些,男人踱步走了出去,语气冷淡一如窗外的雨。“放人。”
——
自从黑崖夫人的遗体找到,老爷子就愈发不愿在外人面前露面了。林穆开着车绕着山路,江南的树终年不落叶,昌山上还是一片郁郁葱葱。昨晚下过雨,山路有些不好过车。他在一处转弯处停下车歇几口气,点燃一支烟。
烟草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有时这压在身上的东西太沉了,不得不借点外力缓冲一点,才能撑过去这深秋里看不见尽头的阴雨天。
口袋里电话震动起来,他等着手中烟被雨水打湿熄灭,才接起电话,“袁叔。”
“上次的生意结了。”
“我在路上了,就来。”
昌山半山腰上有栋别墅。这山虽然在景区内,但前些年就被黑崖买下,山里原先的居民都已经迁走了。林穆一路往前,于一扇大门前停了车,将车钥匙扔给了在大门口迎接的手下。
“袁叔!”他笑着跑进屋子,客厅里的男人穿着休闲服,拆解一把前几天在墨西哥反动派手里缴获的新型枪支。男人年过五十,抬起眸子时眼里的血气一层一层叠加,是长年累月在死人堆里混迹的人才带着的东西。这么多年了,林穆每每带着准备对上那双眼睛,还是会被震得心惊。
“前些天跟着大哥干活,今天回来一看,才觉得大哥和袁叔长得真像。”少年面上含着笑,他天生眼角向上,眼下有颗小痣,笑起来便比他人多了点狡黠的意思。但袁竞很是喜欢,在黑道里谋求利益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太显得单纯了。
“那小子不像我,更像他妈。”袁竞将拆了一半的枪递给林穆。“墨西哥黑帮自制的枪,你瞧瞧。”
林穆便跟着坐在袁竞旁边。这份特权是只有他才有的,主要是因为他胆子大,徐远风从来不敢去尝试坐在老爷子旁边,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如坐针毡。而李自语那死心眼的就更不会了,这种事简直是逾越。但林穆不管这些,老爷子其实对他们这群小辈脾气都不错,不是大错他轻易不会发火。
少年手里的枪拆得飞快,“后坐力是普通重枪的一倍,膛线改过,还有消音功能,连子弹都是特制的。这枪不错,只是国内不能用。”
“你的枪从来是用得最好的。这枪才来了一把,你拿去用。”袁竞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见少年一脸愣愣的,“怎么,吓着了?”
“不是……”林穆揉了揉脸,缓解了一下惊讶,“我平时都在国内用不上,还是给大哥吧。”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手里的好枪多着呢,我看也就你适合这枪。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西北现在给你大哥调回来了,以后,你去负责公海的线。”
林穆这下正正经经愣了神。吴省一面靠海,很多生意靠海上偷渡和走私,是个大油水,向来是给几个老辈负责的,连黑崖太子爷都还没能接手那一块。“这……我做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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