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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包法利夫人17（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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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已久的展览会终于开幕了！一大早，各家门前便聚集起几个人，议论着展览会的准备工作，镇公所的大门也已用长春藤装饰起来。草地上支起了一座准备摆酒席的帐篷。一门射石炮架在广场中央，正对着教堂，当州长光临或农民领奖的时候，它就会派上用场。比希的国民自卫队也被调了来，因为日奥镇并没有自己的自卫队。自卫队与邦南的消防队一起在开幕式上接受检阅以壮大声势。这天的邦南，衣领比平时高很多，制服紧紧裹在身上，上身笔直，纹丝不动，全身上下只有两条腿是动的，随着节拍，迈着有力的步伐。观众如潮，但只能看到队员们肩上佩带的黑色的或白色的肩章。开幕的场面非常盛大，加上市容洁净，家家都在窗口悬挂着国旗。庆祝的人们坐满了酒店。这天，天气非常晴朗，上了浆的帽子、金色的十字架和各种花色的围巾在阳光下比平时更加耀眼。相比之下，深色的外套和蓝色的工作服便显得单调了些。骑在马上的农村妇女们，都用别针把长裙的下摆别了起来，以免弄脏。而男人们则用手帕保护着自己的帽子，用牙齿咬住手帕的一角，然后把手帕包在帽子上。

大街上挤满了人，有从村子两头涌来的，也有从街巷的人家出来的。门响声不绝于耳。主席台两边的两个大三角架最引人注目，上面满挂着灯笼。此外，镇公所大门口的四根柱子上绑了四根竿子，每根竿子上都挑着绿底金字的小旗，分别绣着商业、农业、工业、艺术。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除了老板娘拉夫斯尔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她站在厨房前的台阶上，一个人在嘟囔：

“这群傻瓜！怎么会想到搭一些帆布篷子呢？还以为州长跟那些跑江湖的似的。州长怎么可以在这里用餐。这些摊子简直是丢本地居民的脸，还以为是为地方增光呢！还去新堡请了一个蹩脚的厨师，难道是为那些放牛的穷鬼和赤脚的流浪汉请的吗？……”

这时，刚好药剂师经过。他身穿黑色礼服，米黄色长裤，皮鞋是狸猫皮做的，而且与平日不同的是还戴了一顶礼帽。

“你好啊！”他打招呼道，“请原谅，今天不能陪你聊天了。”身材粗壮的寡妇回问他去哪儿，他说：

“我今天出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平时我每天都呆在实验室里，如同拉·封丹寓言里钻在干酪里的老鼠一样。”

“什么干酪？”胖寡妇奇怪地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欧玛马上说，“我只是想说，拉夫斯尔太太，今天的我要一反常态，因为情况不同，我被……”

“哦？！你要到那边去？”她说话时带着蔑视的口气。

“对，我正要到那里。”药剂师释然地回答，“你知道我是咨询委员会的委员。”

老板娘上上下下看了他几遍，笑着说道：

“你怎么会与种田耕地扯上关系呢？那与你懂的一套完全是两回事。”

“我怎么会不懂，药剂师也就是化学家。您知道化学是干什么的吗？化学就是研究自然界一切物体分子之间的相互作用的。这也当然就与农业有关了。你看，合成肥料、发酵酒精、分析煤气、研究瘴气，所有这些不都是化学的问题吗？”

看到老板娘一声不吭，他又接着说道：

“你以为自己耕地种田、饲养畜禽才能叫做农学家吧？其实，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物质的成分。比如地层分类、大气作用、地质、矿床、水源，以及各种物体密度和微观现象等等。另外，如房屋的建造、牲口的喂养、食物的供应，这些都要依据卫生原理来施行。拉夫斯尔太太，掌握植物学对分辨草木也很重要，这您总知道吧？而且还能懂得哪些有益于身体，哪些有害于身体，哪些能多产，哪些有营养。还可以清楚如何进行栽种，哪些是优良品种、哪些不利于繁殖。总之呀，要时刻关注报章杂志上报道的科学发展情况，只有给自己以发展动力，才能找到发展的途径……”

老板娘一直盯着法兰西咖啡馆的门。药剂师又接着说：

“希望我们的农民都是化学家，至少他们能接受科学意见，这才有利于发展。为此，我最近写了一本小册子，是一篇长达七十二页的学术论文，题目为《论苹果酒的酿制及效用；另附新见解》。卢昂农学会认可了我的论文并接收我为会员，成为农业组果树类的一名研究员。哎，可惜我的作品没有被发表出来……”

拉夫斯尔大娘的无动于衷终于使药剂师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你看看！”她说道，“真是不像话！”

她一耸肩，崩开了毛衣胸前的两个网眼。她指着里面飘着歌声的对头的餐馆，又开口说：

“他们准长不了，最多闹腾一个星期！”

药剂师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老板娘跟着跨下台阶对他说：“你还不知道吧！马上要被查封了，是莱里特逼的，几张期票就把它搭进去了。”

“真是不幸啊！”药剂师惊叹道。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找到应对的话来。

于是，老板娘便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是从吉约曼先生的仆人特奥多那里听来的。虽然她痛恨她的对头特利耶老板，也不喜欢莱里特，总认为他是个大骗子、吃人虫。

“啊！快看！”她惊呼，“他不就在集市场吗？而且正在和包法利夫人打招呼，包法利夫人戴着绿帽子，身边挽着布朗瑞先生。”

“包法利夫人！”药剂师说，“我得去和她打个招呼，她也许想在场子的过道找个位子坐下。”

拉夫斯尔太太想阻止住他，继续跟他唠叨一阵子，但他已经快步走开了。药剂师总是很和蔼的样子，迈着直腿，见人就招呼一下，礼服的下摆随着他的腿在路上飘扬晃动着。

远远地望见药剂师，拉里塔夫便开始加快脚步，想要摆脱他，无奈包法利夫人无法跟上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只好慢下来，微笑着用平淡的语气对她说：

“你知道我是要躲开那个胖胖的药剂师。”

这时他感到艾玛用胳膊碰了碰他。

“她干吗要碰我呢？”他不解其意地想。

他边走边用眼角打量着包法利夫人。

她宁静的侧影给人以无从猜测的感觉，她的整个脸都沐浴在阳光中，轮廓分明。椭圆形的帽子上系着两根芦苇叶子似的浅色帽带。长睫毛弯弯的，大大的眼睛望向前方，高高的颧骨抑制了皮肤的白净，呈现出几分红色。鼻子透出自然的玫瑰红，头稍稍偏向一边，微张的唇间可以隐约地看得见碎玉般的牙齿。

“她不会在嘲笑我吧！”拉里塔夫猜测着。

事实上，艾玛的小动作只是想提醒他注意言辞，因为莱里特先生正陪在他俩旁边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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