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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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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可以带着秘密去死。”蝌蚪回敬道。

小心祸从口出！蝌蚪警告自己。不管向松的出现是如何让自己身陷维谷，自己都必须忍耐。毕竟自己已经把向松引到露台上了。自己必须给他一线希望，必须让他以为自己还没有全输。

这一切其实都是疏月的主意，不过光是说说就挺让他受伤了。至于蝌蚪，最难的则是在谎言和真话之间的分界线上跳舞，尤其是面对向松的时候。自己是恨他的，蝌蚪知道这点，但在向松的眼睛里、声音里的某些东西却在提醒着蝌蚪，自己的感觉并非那么分明。

向松站的地方和蝌蚪保持着距离，离着她有一臂那么远。“对她来说，死了比受折磨好一些。”他说。

“她会被冷冻血液吗？还是你们会换换花样，把她冻成冰块？或者烤成熟肉。”

“都不会，不会的。”向松摇着头，“她会被送到生死场去。”他抬起眼睛，把视线从营房转向河畔。在遥远的另一边，重楼广厦之间，坐落着巨大的椭圆形比武场样子的建筑，墙头钉环绕四周，如同一颗颗死者的头颅。生死场，这个可怕的地方。“她会被处决，并且让最多的人来观看，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

“我以为你们不会那么做了。过去十年里，我没看过一次。”蝌蚪已经很难回忆起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孩时所看过的那几次规模宏大的处刑。

“总会有例外。比武场上的表演不足以震慑雀鹰队，那么其他方法也许能行。”

“你认识她。”蝌蚪轻声说道，试图在他身上激起一丝愧疚，“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是你把她派到我那里去的。”

向松双臂交在胸前，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回忆起往事不那么难受似的：“我知道她也来自竹乡镇，便以为能帮你更好地适应。”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在意，那时你甚至还不知道我有什么特别的。”

谈话立即陷入一片沉默，只有下面广场上远远传来将官们的口令声——西边残阳如血，训练仍在进行。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他终于说道。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真想知道那会怎么样，如果这些——”蝌蚪指了指王宫和外面的广场，“如果这些没有横亘在我们之间。”

这话蝌蚪是问向松的，也是问自己的，让他好好想想吧。

向松侧过脸，把一只手放在蝌蚪的胳膊上，指尖上的热度瞬间穿透袖子上的纤维，一阵温暖。

“桐树边梧桐树，不开花果不犯红。那永远不可能了，向松。”

蝌蚪极力往自己的眼神中注入憧憬和希望，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的家人、知夏、疏月，以及自己正在献身的一切。也许向松会误解自己的感受。给他一个绝不可能实现的希望，这是自己力所能及的最最残忍的事情，但是为了大义，为了朋友们，为了自己的一生所愿，她还是会这么做。

“小蝌蚪。”他深深叹息，向蝌蚪俯身下来。

蝌蚪却在这时抽身离开，留下向松独自待在原处，仔细回味刚才的话，最好还能沉溺其中。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轻如耳语，但蝌蚪还是听见了。

这句话让蝌蚪想起了自己的家，还有父亲，他很久以前也这样说过。向松和自己父亲——一个残疾的火精人，竟然有着相同的想法，这让蝌蚪迟疑了一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夕阳映着向松的剪影，正在下沉。

向松正俯瞰着训练中的军队，又抬头看了看蝌蚪，仿佛被肩上的责任和对这雷电女孩的感觉劈成了两半。

“林牧之说你很像她，非常像，”向松若有所思地轻声说，“像她过去的样子。”

蝌蚪意识到这个她是指承慈王后，向松的母亲。想到已逝的王后，自己未曾谋面的王后，竟然让蝌蚪有些悲从中来。她离开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在她所爱的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洞，而自己就是那个他们用来填补空洞的人。

尽管蝌蚪很不愿意承认，却仍然无法责备向松在两个世界之间摇摆不定。毕竟，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在蝌蚪焦虑的宴会到来之前，浑身紧张的她先迎来了可怕的夜晚。现在蝌蚪已等不及拂晓了。如果明早一切都成功了，那么太阳就会在全新的世界的上空升起。汉中王会被迫退位，把他的王位交出来、疏月和赵若翾会处理好善后的事务。

这一场变故，不会流血，没有死亡，只是在和平之中将权力换成了新的。如果自己这边失败了，等着自己的就只能是生死场了。但自己不会失败的。向松也不会让自己去死，疏月也不会。他俩是自己的盾牌。

蝌蚪躺在床上，盯着林牧之留给自己的那幅地图。那是件老古董了，其实没有多少实际的用途，但仍然让蝌蚪觉得安慰——它证明了世界是不断变化中的，那么现在的这一切也是可以改变的。

怀着这样的思绪，蝌蚪坠入了轻浅不安的睡梦。梦里，三哥忆辰来看她了。忆辰站在床边，带着一种奇异的悲哀凝望着这座王城，然后转过身面对着蝌蚪。“还有其他人，”他说，“你必须找到他们。”

“放心吧。”蝌蚪含糊地答应着，声音因睡梦而低沉。

接着，到了寅时，蝌蚪醒来了，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做梦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疏月的房间，这一路上的蝌蚪拿出了做小偷的时候在人群中不被察觉地穿梭的本事，完全躲过监视的眼睛。她踏着阴影往前走，以防有官员或是禁卫军走进大厅，但是一个都没有。他们保卫的是汉中王和向松，不是她，不是疏月王子。

蝌蚪只中轻轻敲了一下门，疏月就开了门。他的脸色在黑暗中很苍白，眼下青黑的一圈，好像根本没睡，但看起来仍然警醒。蝌蚪期待着他能拉住自己的胳膊，用他的温暖包围着自己，可他身上只散发出阵阵凛冽。

蝌蚪这才意识到，他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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