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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他觉得在中国,人人都必定会武术,&rdo;t说,脸上掠过一缕伤感。&ldo;唉,他也许注定是个外国人了,我们俩还是常常想回来,总有一天要彻底回来。&rdo;
&ldo;可是,是从什么时候,o对z的崇拜变成了失望?&rdo;我问。
&ldo;是从什么时候大概谁也说不清。最明显的是上一次我们回来,o跟我们说起了一件事……嘿,还是你说吧。&rdo;t让她的先生说。
&ldo;o也是从我爸那儿听来的,本来我妈不许我爸告诉别人,可是有一天我爸又喝醉了,我妈不在家,正好o去了,正听见我爸坐在屋里大骂我哥,说他竟然对人说我妈是我们家的保姆。&rdo;
&ldo;怎么会呢?&rdo;我说。
hj:&ldo;这事你最好别去问我爸,你除了听他大骂一场也听不到别的。是这么回事:我们的一个英国朋友来中国,这个英国人差不多算个画商,本人也是个艺术家,我希望他能去看看我哥的画。我跟他说起过我哥,他很感兴趣。我觉得我哥的画真是挺棒的,要是能拿到欧洲去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成名。说真的,我哥确实是在用心血画画,我没见过谁像他那样的,或者说是用生命在画,这得公平,确实o说得不错,像我哥那样又执著又有天赋的人不多,每画好一幅他就能大病一场,就能瘦下一圈去。他没上过美术学院,也没拜过什么名师,就是自己画,我从小就见他整天在画画,把我妈给他的饭钱省下来买画彩买画具,从小我就总听我姐姐说他是天才,他肯定能成功……&rdo;
hj:&ldo;可是那次,z,我哥,竟向我的那个英国朋友用英语介绍我妈说……说她是我们家的仆人……可我爸是懂英语的,尤其听得懂&lso;servant&rso;这个词,我爸几十年前就是在一个英国牧师家里当仆人的呀!&rdo;
hj:&ldo;那天,那个英国人正在我哥那儿看他的作品,我妈去了,给我哥送去刚蒸好的包子,因为那几天o不在家,好像是去了南方。真是难得那天我爸随后也去了。我爸刚要进门就听见屋里我哥的那句介绍,声音不大,但是那样的介绍对我爸来说真是太熟悉了。就像人家叫你的名字,声音再小你也立刻就会有反应。我爸立刻站在门外不动了,听见我妈还在向那个英国人道歉,说是不知道有客人来,包子拿来的太少了。我爸跳进屋去,一句话不说揪着我妈就往外走……&rdo;
t:&ldo;o对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一副疲惫的样子。&rdo;
hj:&ldo;我相信那是真的,我哥他干得出来。他这么个&lso;高贵的伟人&rso;,怎么能有那样一个又老又邋遢光会蒸包子的母亲呢?尤其是在一位英国绅士面前。我妈早已经不是年青时的样子了,几十年的磨难,她完全像个没有文化的老太太了。你见过我哥画的一幅题为&lso;母亲&rso;的画吗?对,那才是他要的。他希望母亲永远是那样,他梦里的母亲永远是那样,这我懂,这其实挺让我感动。可是,&lso;他希望母亲永远是那样&rso;和&lso;他的母亲必得是那样&rso;,这之间的不同你能明白吧?微妙的但是根本的不同!他爱的不是母亲,他爱的是他自己!他当然也希望母亲幸福,可主要是,他希望他的母亲不要损害了他的&lso;高贵的形象&rso;。他小时候不是这样,小时候他只恨我爸。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看得出来,他也嫌弃我妈,他嫌弃我们这个家。&rdo;
t:&ldo;我先生还是去找z说了这件事,骂了他,z一言不发。&rdo;
hj:&ldo;别难为他,一言不发在他已经是极限了,他就是哭也绝不会让别人看见。这辈子我就骂过他这一回,从来都是他骂我。&rdo;
t:&ldo;听说他后来给你妈道过歉,没有别人的时候,给你妈跪下了。&rdo;
hj:&ldo;是吗,我怎么不知道?&rdo;
t:&ldo;o不让我跟人说,o哭着要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o说否则z要恨死她的。当然,妈是原谅他了,妈肯定会原谅他的。&rdo;
&ldo;o也原谅他了吗?&rdo;我问。
t摇摇头:&ldo;o什么也没说。我问o,你原谅z吗?o毫无表示,一动不动坐了有半个钟头,然后就走了。&rdo;
hj:&ldo;可能就是这件事,让o对z失望透了。就是从这以后,o给我们的信里常常谈起佛教。然后,在她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没收到过她的信。&rdo;
212
z的继父仍然是那家小酒店里的常客,不过不拉二胡了,醉了就骂z,似乎这比拉二胡要省事,而且过瘾。
&ldo;别跟我提z,提他我就来气!&rdo;其实是他自己要提。
&ldo;那个混蛋,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他妈的倒是像我一样坏,也像我一样娶了个好媳妇儿,可是他可不像我这么懂得自个儿的福气,放着好日子不过,作‐‐!&rdo;
小酒店的门窗都换成了铝合金的,桌椅摆布得像是一节火车车厢,灯比过去亮得多,墙上贴了壁纸。常来喝酒的人里z的继父当属元老,元老渐渐地少下去,少壮的正逐步老起来。戏也还是唱,&ldo;样板戏&rdo;与&ldo;帝王将相才子佳人&rdo;一并成了古董,被怀念。唱戏之外是发牢骚,什么都还是过去的好,现在的东西里唯不骂电视机,但骂电视里的节目,从新闻到广告,直骂得屏幕上只剩一片&ldo;雪花&rdo;。z的继父仍然受欢迎,过去人们爱听他的二胡,现在以同样的热情赞赏他的畅骂。
&ldo;我死都对不起z他妈,这我明白。可她那个混蛋儿子,什么样的女人能跟他过得下去?我不过是喝喝酒,他呢?整天什么也不干光是画他那些神仙也看不懂的玩艺,看得懂的东西他就会画光屁股的女人,真人似的那么大一丝儿不挂,瞅着都冷。黄色?顶他黄!我就纳闷儿扫黄怎么就不扫他?小摊儿上的黄色挂历都给扫了,可也邪了‐‐怎么他那些玩艺儿就能挂到美术馆去呢?男的女的还都去瞧,要我说还不如逛窑子去呢,画得再像也是假的不是?&rdo;
酒还是&ldo;二锅头&rdo;好,还是不紧不慢地喝,酒和骂都要有恰当的停顿,利于品味。下酒的菜呢,仍是花生米、松花蛋、猪头肉而已,但无论哪样都不如过去,日子总是他妈的一天不如一天。这里边似乎隐含了这样一种心理准备:倘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就怕死的时候更劳牵挂。
&ldo;这下子踏实了吧?老婆走了,一甩手,走个干净。我早瞧他没那个福分!多好的媳妇儿呀,家里家外什么事儿不得靠她?眼瞅着她这几年都累老了。z那小子什么也不干,厂子里的职位也给弄没了,几年都不上一天班,谁还侍候他这么个大爷?一个钱都不挣,倒让老婆养活着,他哪点儿像个男人?他妈的他高雅了,倒让个女人受苦受累供着他,除了画画就是听音乐,酒喝得比我的好,衣裳穿得比我讲究,总这么着什么样的女人受得了哇?我要是让女人养着,我就没脸不让她去上别人的床!你们没瞧呢,一盒磁带十来块,还不都是o挣来的钱买的?可他呢,&lso;刺儿‐‐&rso;一声,剥下上面的玻璃纸来,说是有多么潇洒,&lso;刺儿‐‐&rso;一声又剥开一个,说是有一种快感。他妈了个x快感,这又不是脱女人的裤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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