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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住（第1页）

何远愣愣地听着四面人方传来的言论，忍不住道：“归亭，原来伯父是如此之人，苦了你。”何远安慰地拍他肩膀，等苏厌回过神时，局面已经难以改变。不过这些如今都不再是他所在意的了，目的已经达到，苏厌欢喜地领着何远去取了饭菜。“归亭，你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竟然连我也瞒着，你不必这样强装欢喜，在我面前，你无需伪装……”回住所的道上，何远忍不住悱恻。

“你误会了。说来你可能不信，那个人是我妄想执手与共，踏雪青山的人，若赴梦一场，唯求不遗恨。”

“可是，你们皆为男子，这，这怎么能够？何况，何况……”

何远的话夹然而止，却令人心知肚明。“何况世俗的眼光不能容忍，何况我的仕途不能容忍，何况苏家不能容忍？说我是伤风败俗也好，丧心病狂也罢。我本就是将为世之所不容之人，比起阴阳相隔，这些又何足挂齿。”而且日后他身上的罪名，哪一个又比这荒唐的爱意好很多呢，他注定要为世所弃，只因桃亭亭一抹红颜，逗留在这虚妄人间。

“归亭，你和从前，本大一样了。”

苏厌抬眼，炎热的阳光刺痛眼球，清风拂去，吹走片刻浮躁。林阴摇曳，如人晃动的思绪。在苏厌坦白心意后，何远理解了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敢苟同，只能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劝阻他勿要误入迷途。

第二日，苏厌何远循问了桃亭亭的行程，何远虽一脸情不愿，但更不放心苏厌一个人逃课去找人，就以监护的名义随同在他身边。他觉得苏厌鬼迷了心窍，不可理喻，难以置信。当桃亭亭又见到苏厌时，一脸手足无措：“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我要去上课了，你不要再跟着我。昨天，昨天是你认借人了，我与你非亲非故……”桃亭亭还没说完，身边同行的学子就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这样会不会太无情了？你看苏厌的样子好可怜啊，唉，苏兄也没有什么恶意，毕竟血浓于水……”

“亭亭，你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吗？”桃亭亭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吓到，连何远也难以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住？”

“清幽，人少，离讲室近，而且我听说你功课不好，我可以随时为你答疑解惑。如果你觉得我不行，还有别人，对吧益清？”苏厌朝何远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何远被迫点了头，却暗自感叹：蛮不讲理的归亭，

颇为可爱，也叫人无奈。

桃亭亭内心抗拒，却不由犹豫了一下。近日总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是动用关系进的学院，他的各门功课都不及格，为此已经苦恼了很多。还没等他犹豫好，听到消息的舍友已经迫不及待帮他搬走了行李，语重心地讲。“桃亭啊，你也不要多想。你进学院的事，大家都清楚。不过下次你要还不及格，也是会被退学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苏兄谦谦君子，你们定能冰释前嫌，重修于好，又将是一段佳话——”

舍友讲的太投入，连桃亭亭走了都没察觉，依旧滔滔不绝。桃亭亭从没对人讲过，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世间的熙熙攘攘，行行碌碌，川流不息，但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桃亭亭睁开眼看人间的时候，他对过去是一片空白，没有往昔，没有来处。他所知的，仅名唤桃亭亭，要寻一份他没有的记忆而已，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甚至不识字。桃亭亭刚到门外，就听到屋内的谈话声，止步立于阶前。

“归亭，你到底知不知晓你在做什么，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传到你父亲耳里。你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就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你如此又有何意义？”

益清，你不知道，是他先将我逐出家门的，我尽过孝。

苏厌最终没有说出这句话，此时苏州贪案尚未揭明，苏厌尚未入狱，何远又怎么能够理解。“益清，我知晓。是我自己要一意孤行，无惧亦无悔。若不能承认自己的心，不能靠近他，那比死亡更难以忍受。”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梦罢了。也许是上天最后的垂怜，让他在深渊里有此一行了却夙愿。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上不归路。”何远没能说出心底那句话：君子如玉，你那么好一个人，就应该意气风发，光彩照人，就应该活的比所有人都要好。

桃亭亭立于阶前，内心五味陈杂。他突然在这人间，尚未来得及感受人间的温暖，就有一个人待他如挚爱，视若珍宝。说来也奇怪，从他第一眼见到苏厌，就强烈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一定很喜欢他。

“那你就帮我。”苏厌看着少年轮廓的友人，海里浮现过刑狱的种种，所受的痛苦。他一生从不屈服，却也曾跪在苏德脚下暗自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苏厌认罪，甘愿受刑，只恳请老师，看在他们年幼无知、意气用事，宽恕我的同学，放过您的学生。苏厌的罪，不应牵连旁人。”

何远摒紧了拳头，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桃亭亭走上前，敲了敲门。片刻之后，苏厌满脸笑意的打开了门，迎他进去。床褥俱已铺好，三人一室，三榻相并，苏厌居中，何远桃亭亭各居左右。桃亭亭心下感叹，比起他先前的寝舍宽敞了一半。彼时桃亭亭并不知晓，书院中的一切用品及住所都是按照成绩排名进行优先挑选的。突然从与八人共室到三人，桃亭亭暗自松了口气，他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游客，与周遭的一切皆格格不入，更惶论与那么多人打交道。

夜深人静，月上梢头，学院里却隐约可见火光闪烁。何远专著地在案前提笔著字，苏厌在一旁为他研磨。桃亭亭忍住困倦，燃起一丝斗志翻开了经书，然后才读到第二页，就已带解其意。他顽强地盯着那些字，愣是一个没读懂。苏厌扫了一眼他手中所持经书，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抽出一本冷黄的册子。“你可以先读读这本，不懂之外处，亦可直言，不必拘谨。”

何远手中的坐廓在空中停顿片刻，又继续奋笔疾书，装作没听到身旁的声音，专心写文。

桃亭亭抬头，伸手去接，在碰到书角的刹那苏厌却突然握住了他的双手，他还处在惊诧中没回过神苏厌却已把书稳稳的放到了他手上。桃亭亭怕案前的何远察觉到异常回头，连忙将手腕上的枝环藏进衣袖里，一幅作赋心虚的模样。苏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更不经意，倚着榻注视桃亭亭慌乱地翻开书。那是一本识字的书，桃亭亭发现自己大有收获，读的不亦乐乎，认真记忆书中所讲，也顾不上在一旁盯着他的花厌了。正尽兴时，一双手悄然抚上了他的双眼，手中的书被轻轻抽出，等那双手移开他再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月华一地，天迹星辰一片。苏厌吹灭蜡烛，轻轻抱起地上的他放到榻上，盖好被褥后才躺回自己的床榻。眼前漆黑一片，桃亭亭看不清苏厌的脸，却知道那抱起他的人是苏厌，他感到受宠若惊。

苏厌，为何待他这么好？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血缘关系……

作为目睹了全程的何远，只后悔提醒苏厌夜深了，咬牙切道地道：“归亭！你！”

“食不言，寝不语。噤声。”

何远气闷地扭过头睡去，徒留苏厌和桃亭亭在黑暗中四目相对。他们看不清彼此，却同时抚摸上了手腕上的枝环。那么纤细的桃枝苏厌一定找了很久，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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