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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包法利夫人31（第3页）

“可以吗？”

太太的话再明白不过——她知道这个忠心的女佣和吉约曼家的佣人们关系不错，从她们的口中总可以打听到一些有关她们的主人对艾玛的看法。

“我看可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事情总会好起来的。”女佣劝说。

于是，她马上让弗拉利瑟帮忙，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外面罩上黑袍子，再戴上一顶黑色圆斑点的帽子，避开广场上的人群，沿着河边小径绕了出去。

天空阴沉沉的，零星的雪花时不时地飘到艾玛的脸上。当她感觉到两腿开始发酸发软时，终于来到了公证人的铁栅门外。刚把手放到门铃上按了按，特奥多先生就出来开门了。他穿着一件红色的便服，好像早已料她会来一样，彬彬有礼地、几乎是近于非常亲切地把她迎接并引进了餐厅。

熊熊的壁炉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映照着对面墙上两幅很大的装在黑色画框里的画。那是一名德国画家所画的《吉普赛女郎》以及一幅法国画家的《埃及艳妇》。在壁炉上面的墙龛里摆了一盆绿色的仙人掌。在屋子的中央，是特奥多先生布置丰盛的餐桌，银质的餐具映着炉火闪闪发光。餐桌后的门上是水晶球的把手。整个餐厅被擦洗得干干净净，连地面都好像能映出人的影子来。

看着这个不同一般的、窗子四角都镶有彩绘玻璃的大餐厅，她想，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英国式的富贵餐厅呢，正是我所向往的那种。

公证人进来，穿一件紧身的棕榈树图案晨装，右手把头上的黑色丝绒帽摘下来对着艾玛弯弯腰，又匆匆忙忙把它戴好，以便遮住他那从后向前梳、刚刚勉勉强强在他秃了顶的脑门上围了一圈的金色头发。然后，他把帽子又向左拉了拉，使之微微倾斜，好让右额头的三绺刘海露出来。

他请她坐下，然后说对不起，请原谅他的失礼，接着便坐在餐桌旁开始享受他的早餐。

“先生，”她停顿了一下说，“我是来请您帮帮忙的……”

“怎么这么客气？有什么困难尽管讲吧。”公证人面带微笑，谦虚地说。

她把她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其实，即使她不说得这么详细，公证人先生也对这件事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比她还更明白个中的缘由：一开始只是很小的数目，债主也有好几个；后来，拖欠的款子还不了，就续下更大的数目；到最后，商人委托了他的朋友万萨出面，来替他追回这笔欠款，以免当地人不分好歹把他当成黑心肠的人。

她边讲边大骂莱里特，说他简直该死。公证人没有说话，只是模模糊糊地“唔唔”了几声，然后继续享用他的牛排、茶水和面包。他的那条领带上别着至少两个金别针，上面还有一条金链条。在他吃饭时，领带不停地碰到桌边，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他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微笑，有点温柔得发腻。看到她的鞋子因走路打湿了，于是就向前俯了俯身子对她说：

“请往前靠一靠吧……离炉火近点……抬高脚……就踩在壁炉瓷器上吧。”

艾玛犹豫了一下，看着带了泥土的鞋子。

公证人像一位高贵的骑士那样，殷勤地对她说：

“请踩上去吧，美人的鞋子永远不会脏的。”

于是她用一种声色并茂的表情开始对他讲述自己的困苦：家庭经济的紧张，她个人的入不敷出，以至现在的濒临危境。她本来是想靠着这种苦难来打动他的，可谁知最后打动的却是她自己。

公证人不露声色地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心里想：多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啊！他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只是在不经意间把身体转向了她的一面，并且还不经意地向前挪了挪，直到他的膝头碰上了她的高高翘起的、正冒着热气的靴子。

她提出了要借一千金币的请求，这时公证人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叹口气，用惋惜的声音对她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

就是一个女人，只要看准了机会找他当保人，也准可以靠着投资赚大钱的。他为她列举了格鲁默尼泥炭矿和哈费尔地皮的例子，用这些明智的生财之道引发了她的懊恼和后悔的心情。最后，他又问道：

“你怎么不早点想到我呢？”

“我只是对这些事情不太懂。”她小声地说。

“这有什么需要懂的呢——不是有我在么？怎么，你不相信我？虽然我们还算不上是老相识，但你可知道我对你是好心的？我真的很关心你，现在你不会还怀疑这一点吧？”

说着，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两手之间，低下头拼命地吻了起来，接着又用自己的手背在她手背上上下摩挲，嘴里流出一大通的温情蜜语。

他的声音就像枯死的老树一样乏味无力，了无生气；两只眼睛中闪出灼人的光芒，不禁让人联想到了夜晚里出没的野兽，就连它们前面的眼镜片也不能稍稍遮去一点这种饥饿之光。他把她的手攥紧，摸摸索索地把手伸到她的衣袖里，在她的小手和臂膀上来回抚摸。他的嘴中呼吸出一种带味的口气，越来越紧促，越来越向她靠近。艾玛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把公证人吓了一大跳。

“先生，您到底想不想帮我？”她问。

“帮什么？”

“借钱给我。”

“这个……”公证人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再坚强的理智总是敌不过情欲的引诱，最后他终于松口说：“这个问题嘛……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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