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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桌石凳带着股岁月雕琢的沧桑感,一如面前这位不知底细的老者。老者脸上虽已被褶皱爬满,举手投足间却无龙钟老态,再观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副祥瑞福态,非大智慧大造化者难得这种面相。
因不太明晰这位老者的来历,对他的性格也不了解,离尘不好妄动天眼端详老者,他自问远不及古殿中无上存在的道行,何况此前老者既能在他引以为傲的神觉下显化,又怎会容他造次。
再者,他甚至疑惑他那洞悉事物本源的造化天眼能不能瞧出端倪,老者高深莫测,自己又是有求而来,还是不要锋芒毕露的好。
老者既然邀他共饮,离尘自然不能驳了面子,拱手谢过,他自然不拘束地落座。
他面前摆着一只紫泥小火炉,一把紫砂壶,一个紫皮葫芦,还有一套并不见镂刻花纹的简单茶具,此刻在武火加热下,水才有一沸,茶香就已溢得满院,当真令人心神皆醉。
老者瞥了眼离尘,饶有兴致道:“年轻人,你可懂茶道?”
“晚辈闲暇下来也会饮饮茶静静心,不敢说懂茶道,对茶还是略懂的。”离尘谦逊答道。
“好,这饮茶便是饮个清净,”老者微微点头,取水醒茶,“老头子我修道一生无所成,唯独嗜茶成癖,对这茶器也很苛刻,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个茶盏家伙,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张罗来的。”
“不敢不敢,前辈是一盏香茗捧在手,道处清风自然来,”离尘忖度着问问洛月的情况,见老者三句不离茶,贸然提起怕惹来白眼,他陪笑道,“昔时我游历南疆,也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套青瓷茶具,共二十四件,虽不比前辈的古朴,倒也有些趣味,我因不懂诸般讲究,并不怎么动用,改日定当奉送给前辈。”
老者捻着长须,似是捉狭道:“好好,既是一番心意,我自不好推辞。”
离尘伸手抚了抚眉脚,心下纳闷道:“头次见面我只是说个体面话,不是应该推下的么?唉,掌教你可怪不得我了。”
道宗闭关的掌教若是知道这话,想必早前是会抱着那套珍视得不得了的茶器钻进闭关之所,那是他的门生送来的,他爱不释手,闲来总喜欢把玩一番,不想竟被离尘三言两语推送了出去。
离尘当面不好表现出为难的神态,心下却给自家掌教一阵惋惜,老者接着唠叨道:“这煮茶呀,茶性皆发于水,这水呢,可就讲究了。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我这引来的山泉水可称极品。你带来的那女娃疗伤用的还生液,就是发源于此水。”
离尘来了精神,接话道:“我也听过水为茶之母,不曾想这泉水有如此妙用,还请前辈告知它到底有何来头。”
老者拨了拨火炉,改为文火慢煮,递过来那个紫皮葫芦,道:“年轻人,帮我汲些水来可好?我们有的是时间详谈。”
离尘接过葫芦,起身三两步走至泉水边,蹲下汲水。
之前并未细看,倒没发现泉水有什么异样,这下他细细凝视,发现这泉水水流快得有些离谱,他游历四方也见过不少灵泉,却没有一泓有这般流速。难道还生液就是因这种流速疗伤事半功倍,离尘摇了摇头,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但绝不是最主要的。
装满了葫芦,离尘双手递回给老者,温醇一笑道:“还未请教前辈名号呢,我看前辈风骨魁绝,想来也是修士界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我辈修士都败给了岁月,那一代人也剩不下几个了,老朽身子一半已经进黄土了,谁还在乎个名姓,你若不知如何称呼,叫我齐老就好。”
离尘自然不会将他当做平常的迟暮老人,古殿的运作者,换做谁也不敢不当回事。齐老看似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追忆神色,离尘相当理解,一世修行,修行一世,为的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仙,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前仆后继,多少宗派世家势力湮没在尘埃里,后人能记得什么?或许只字片语,或许破壁残垣,或许什么都没有。
角逐仙路,离尘身在局中,他即便使出浑身解数,枯寂的尸海中又能跃起多高,在这老者的身上,离尘仿佛看到了其中一种结局。
齐老并未沉缅其中,拊掌转笑道:“成仙得永生便是得道么?我看也不见得。”
离尘若有所思,反问道:“不是么?”
齐老并未说话,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结束了,离尘也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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