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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香楼位于津门县城西大街,街面为双层土坯楼,外镶青砖,门口悬挂两盏四尺宽的大红灯笼。后面为三进大宅院,大小房屋上百间,装饰轻浮奢靡,内设赌场,烟馆,澡堂,酒堂,客房。各色娼妓往来伺候,人数超百,整日纸醉金迷,靡声荡语充斥其间,来客们络绎不绝,觥筹交错,猜拳行赌,眠红猥翠,恣意行乐,肆无忌惮,乃是五毒俱全之所。又雇佣十几个地痞流氓暗藏短刀维护看场。奢香楼的主管就是老鸨花鸡婆,为人奸猾狠辣,手下的姑娘们皆畏之如虎。
今年津门大灾,不少良家女子陆续被卖入这魔窟,客人更是趋之若鹜。豪绅富户家的浮浪子弟手中有钱,整日在此胡作非为,县署中的官吏也是常客。有些大户人家的老爷们看重脸面,羞于在此抛头露面,但俗心难免,时常派家仆趁夜深人静时赶着马车来请姑娘。贩夫走卒穷困潦倒,一旦有些活泛钱,也来此快活。世事无常,朝不保夕,先享受一把再说明天事。
王仲源看花鸡婆,五十多岁,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抹着厚厚的一层,嘴唇上涂着胭脂油,猩红似血,穿着粉花大褂紫纹绸裤,腰里系着绿丝巾,贼溜溜的三角眼惊疑不定,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
刘梅子喊花鸡婆到面前说话,花鸡婆垂首向前,刘梅子猛地咳嗽一声,把这老家伙吓了一跳,满腹狐疑,不知所来为何,更不敢多言语。
刘梅子冷冷问道:“丁婆子,我问你,你们奢香楼的王妮子近日哪去了?”
花鸡婆浑身颤抖,但多经人场,心术厚滑,随即镇定,小声说道:“太太,原来唤我来为这事,王妮子啊,她回娘家去了!”
刘梅子猛地站起,把手中茶水泼向花鸡婆,喝道:“你以为我不知,王妮子不肯接客,你把她吊打三天,鞭打羞辱,王妮子受不了,撞墙自尽,是还不是?”
花鸡婆满脸水渍,脂粉下淌,嘴里倒强硬:“太太啊,冤枉,王妮子自己想不开才寻死的,与我何干!”
王仲源黑着脸说道:“丁婆子,我太太既然能知道王妮子的死因,必有铁证。你这老臭嘴还挺硬,对了,有啥事给警察们说去,他们狱中的手段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到时候,你想说,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听!”
两个警察见势凑上前,摩拳擦掌,恐吓花鸡婆:“老婆子,知事大人问话你还狡辩,再不实话实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别人作恶死了进十八层地狱,我能让你喘着气进第十九层!”
刘梅子轻蔑说道:“丁婆子,你在这津门县有恃无恐啊,连知事大人也不放在眼里。行了,我也知道你的实底,你不就依托那泼皮侯秃头当靠山吗?姓侯的秃头倒有几分硬气,可他硬得过滕县张奎张老爷子吗?张老爷子如今是上海滩帮会大佬,无人不敬,他老人家时常和我家老父聚会谈天……”
花鸡婆面无人色,像被抽掉脊骨的蛇,瘫软在地,久在津门县,她深知这些警察的狠毒!也听说过滕县张奎张老爷子在江湖帮会中的地位。侯秃子只是区区一县之霸,和张奎相比,也是草鞋掉跟——不值一提。
刘梅子挥挥手,让两个警察外出回避,又让刘克辉带来两个心腹仆役,一姓杜名宾,一姓穆名央泉,凶神恶煞般守在花鸡婆身后,关紧门窗。
一见这阵势,花鸡婆更是害怕,跪在地上冲王仲源磕头,又趴到刘梅子脚下不敢起来,嘴里哭喊求饶。
刘梅子却是一阵笑,伸手把花鸡婆搀起,说道:“丁婆子,这次我叫你来,并不是为王妮子,王妮子小小一条贱命,还不值得我们县知事大人费心。今日儿,我们只想向你请教些事情。”
花鸡婆三角眼一亮,赶紧说道:“王妮子的事情,还请大人太太开嗯!我这叫化婆子人脏心不脏,过后,一定厚报大人和太太的恩德,多多孝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得办。”又对王知事说道:“从今往后,王大人就是我的恩人,以后请常到我那小楼馆做客,我一定尽其所有伺候周到。”王仲源铁青着脸,不理她。
刘梅子意味深长地暼了王仲源一眼,转身打开墙角处的小木柜,取出一瓶西洋葡萄酒,旋拧开盖,倒出一小杯,红光剔透,酒香扑鼻,递给花鸡婆:“丁婆,这酒可是正宗的法兰西陈酿,一瓶呐,得花掉二十块大洋,在咱津门够买五亩肥田了,我存放多年,去年省府秘书长的太太来我这里作客,都没舍得拿出来,今天请你尝尝。”
花鸡婆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果香混含酒香,厚纯滑爽,回味悠长,确是佳品,连连道谢。
刘梅子让刘克辉搬来一把椅子,请花鸡婆坐,花鸡婆不敢,被刘克辉一把摁了下去。
“津门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这做生意,就属你那奢香楼红火,人来人往,五行十业,良莠交杂,蛇鼠一窝,消息灵通。男人都一个德行,只要往你们那姑娘们的肚皮上一趴,上下都没把门的,嘴一秃噜,啥话都说。”刘梅子紧盯花鸡婆,眼闪寒星,一字一顿地说道,“知事大人如今要赈灾救民,需要厘清全县所有富户豪绅手中的钱粮数,你把你知道的尽数说来。”
花鸡婆低头思索,她明白,真要把那些东西抖出去,就别想在津门县混了。就算那些富户不找她,侯秃子也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当官的,今天在津门县耀武扬威,明天,还不知调到哪去,可津门县的豪绅恶霸就守着老窝不动啊!自己以后还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
刘梅子见花鸡婆不开窍,怒火暗生,呼喝一声,杜宾和穆央泉拿出绳子把花鸡婆紧紧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倒把王仲源吓了一跳,他坐到另一把椅子上,也想看看刘梅子的手段。
刘梅子又从柜子里端出一盘青色粉末,唤过刘克辉、杜宾、穆央泉,小声说了几句,就坐到王仲源身边,陪他看这场戏。
刘克辉走到花鸡婆身边,恶声说:“我姐高看你,西洋好酒也舍得让你这脏婆子喝,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死不开口。我姐还有一样东西让你尝尝,这玩意可是东洋日本国特制的,劲贼大!就是点到死人鼻子里,也得打上两声喷嚏!今天,你有福气,享受个东西合璧。”
说完,捧着盘子凑到花鸡婆脸前,轻轻一吹,粉末扬起,钻入花鸡婆口鼻,辛辣至狠。花鸡婆涕泪交流,老脸涨红,心中恼骂:“这些狠心贼,拿芥末粉来损害老娘!找机会,老娘把你们剐了,沾着芥末粉生吃!”花鸡婆憋住气,紧闭口鼻不呼吸。
杜宾看状,脱掉了花鸡婆的鞋子,去掉布袜。
花鸡婆大叫:“没人事啊,非礼老太婆啊!”
杜宾骂道:“这臭脚,几年没洗了,踩进茅厕一样臭,还非礼,闻着都恶心!”紧紧握住那光脚,穆央泉蹲下身子,手里捏了个根鸡毛轻轻骚挠。花鸡婆脚心如蚂爬,浑身抖动,张嘴想乐,刘克辉把芥末粉又是一吹,花鸡婆尽数吸入胸腔。
芥末粉猛烈的刺激下,花鸡婆肚腹中像爆了一串鞭炮,五脏六腑烧了火一样,一股股灼气窜向脑门,好似把天灵盖都要拱飞。赶紧忍住呼吸,穆央泉又挠脚心,花鸡婆抑制不住,开口喘息,芥末粉又迎面吹来,扑满口腔鼻窍,吸直入双肺,如同数十颗炮弹同时炸开,胸腔里的每一丝活泛气都要被爆出身体,憋闷至极,毒辣透顶。花鸡婆眩晕欲死,眼泪和鼻涕如决了口的黄河,滚流而出,连眼珠子都快淌出来,嗷嗷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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