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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眉峰轻折:“孙叔,明日就要入城了。”
孙孝业没有与时彧对视,几乎是不敢对视,他想了想,失笑道:“是,正因为明日就要入城了,今日,就是最后期限,若是不提,日后再无机会。贤侄,沈氏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亲眷,她跟着你也有不便之处。”
时彧听出了一丝不对劲,额侧太阳穴,青筋抽动了几下,“孙叔之意,沈氏不当跟着我?”
孙孝业连忙摆手:“不,不。我是见贤侄,对沈氏终日不假颜色,可见对她曾经与时兄谈及婚嫁心怀芥蒂,既是如此,嗯,贤侄,你看,能否让我,带走沈氏?”
时彧蓦然扬长声量,厉声呵斥道:“孙叔!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也趁人之危……”
孙孝业的老脸被时彧啐得一阵发红,面皮紧绷,他急忙再摇手,制止时彧继续往下说。
时彧卖他面子这才不说了,但孙孝业涨红的老脸,这温度就没消下去,说到一半了,怎么敢不继续说下去,他急欲替自己做辩护。
“贤侄,你孙叔年纪确实,给沈娘子做爹那都是绰绰有余的,我也年过半百早不想那事了,我不是让沈氏跟了我,就是你知晓的,我有一子……”
时彧恍然大悟。
孙孝业的确有一个儿子,名唤孙钧。身为将门之后,孙钧也是年纪轻轻投军,但因能力不济,以对方十倍兵力,合而围之,仍是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不仅损兵折将,孙钧也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一条腿。
没有了腿,他再也不能当将军,多年来一直待在长安养病。
时彧曾听父亲谈起过,说他没了腿之后,自暴自弃,整日眠花宿柳,糟蹋女子。
后来他一直独身不娶,也是因为长安没有娘子愿意嫁他。
孙孝业却提出,希望能接走沈氏。
他的儿子分明在长安求娶无门,眼下,是何来的自信沈氏就一定会从?
是仗着与沈栖鸢亡父的家门渊源,还是看不起沈栖鸢之前流落乐营,是罪臣之后,曾在乐籍为伎?
就那么笃定?
时彧的双唇不觉抿得更深,几乎成了一条线,少年眸色压沉,瞳仁间山雨欲来。
孙孝业感受到时彧的沉怒,对此也不敢继续深谈,自己儿子是副什么德性,再没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的了。
他也是万分无奈。
孙钧才二十出头,就没了一条腿,好人家的娘子谁人愿意嫁他?
“孙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香火就要断了……这一路上我也在观察沈氏,真心以为,沈氏温淑贤良,宽宏大量,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还能不嫌弃孙钧,那就差不离是她了。”
孙孝业悻悻然耷拉着头,语气却很是真诚。
“要是放在以前,我不敢想。但时兄已殁,而她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今后也不大可能再嫁做人妇,所以……”
时彧冷笑道:“你既然说,沈栖鸢没有过门,不算我时家的人,那在你看来她就是自主的,你为何不过问她,看看她是否愿意跟你走,反而来求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孙孝业被驳斥得哑口无言,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但他听出了时彧不由置喙的拒绝之意,再往下谈,多少是不识好歹,也不知廉耻了。
孙孝业叹了一声,习武之人,大多不拘小节,事有不成,那就作罢,不得拖泥带水。
他向时彧拱了拱手,以拳抵掌心,“我也只是一提,看在时兄亡故,沈氏无处可去的份上,想给两个人搭个桥,让他们天残地缺的能做个伴,余生互相扶持着也是好的。假如早知贤侄你如此看重时兄的遗孀,我是怎么也不该开这个口的。罢了。”
她不是父亲遗孀,时彧心中漠然道。
但不必与孙孝业解释什么,时彧背手侧过了身。
“今夜侄儿就当孙叔是喝醉了,没听见过这番话。”
孙孝业惭愧地点头:“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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