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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第1页）

加恩重新躺回床上。睡意早无影无踪了。出了一身汗，只觉得黏糊糊的，却不愿起来。她一直等着卓风华过来敲门察看。卓风华却始终没有来，他洗过澡后便径直回房去了。好像把她忘记了。这几天他从没有忘记过。他是今天太累了，还是什么事扰乱了他的心神呢。

想来想去，只有宣静了。在此之前，她跟卓风华都好好的，谈不上亲热，但平平静静的相处着。直到宣静出现在医院里。她把那平静彻底打乱了。一碰到她，加恩就不由得变了个人似的，卓风华也一样。他很久没有对谁那么体贴过。其实只要没有宣静，他们的日子可以风平浪静的走下去的，直到冰雪融化的那一天。宣静却好像阴魂不散，赖上了卓风华似的。如果她真的就此赖上卓风华，卓风华会如何选择？真不敢往深了想，一想，就是最恐惧的那一幕。

加恩对清琉说自己想办法解决。可要如何解决，却是没有什么头绪。

因为没有爱做支撑，做任何事仿佛都缺乏底气与勇气。勇气她是有的，如果可以，她甚至可以杀了宣静。但那也只是一时的冲动罢了，宣静死了，反而更在卓风华心里刻下一道再不能磨灭的划痕。她得活着。好好活着，但再不要跟卓风华相见了。

两人只要不再相见，事情很快就会戛然而止。对，不见面是最好不过的。宣静不可能胆大到找上门来，她本身好像也还有一笔烂账，又受着伤，没有那么多精力纠缠。主要就在于卓风华这一方面了，他若能从此不见宣静就好了。可是怎么才能阻止他呢。跟他坦白提出请求？他不会听的，反而会觉得反感。哀求他？她想象不出那些话语如何从口中说出，况且，也没有把握。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要怎么办呢？加恩身上又出汗了。眼看着这几天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了，明天他们一见面，会不会又突生变故？这些天他们在医院有没有见面，加恩凭直觉断定恐怕是没有的——经过上回那一场纠葛，最起码总要避避嫌了。

突然间外面远远传来汽笛声，很短促的一声，却听的特别清楚。因为环境安静下来了，才会显得这一声特别嘹亮。由此可见已经是深夜了。加恩迷迷糊糊的居然躺了好几个小时。她半靠起来，舒出一口气，额上背上都是汗津津的，便伸手去拉台灯，想起来洗一洗。那台灯的绳子不知怎么缠到灯罩的装饰上了，费了半天劲才扯下来。加恩一拉，台灯点亮了。绳子还在她手中，她盯着那绳子发怔。

她突然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往画室走去。她记得画室里有一只箱子收纳了许多工具。箱子就待在角落里，因为这段时间生病，画室闲置着，窗帘都拉起来了，透过外面的光亮能看见箱子上蒙了一层薄灰，手指从上面浅浅一划，就留下一道痕迹。箱子打开了，很容易就在里面找到绳子。已经忘记当初买它做了什么用的，还剩下这半卷。干净簇新的麻绳，非常结实。

加恩把它拿在手里。它抖个不停，因为她的手正颤抖着。她一面想不能这样一面却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客厅里没有开灯，也不妨碍她的脚步。家里每个地方她早已熟悉的不得了，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方向。

她轻轻推开那一扇房门。里面透出的光亮让她一惊，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卓风华有开着台灯睡觉的习惯。台灯下他的睡颜很平静，整个轮廓在暖白的灯光下显的十分温和。他真是一个好看的人。就这样看着他，她仿佛也心满意足似的。能永远这样两人相守在一起就好了。

他的手也很好看。白皙修长，指甲永远那么整洁干净。加恩把其中一只拿起来，把绳子缠绕上去，又去绕另外一只手。卓风华猛然醒了。

在最初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在梦中。一个荒诞可怖的梦。

他很快自梦中醒来，叫道：“你做什么？”加恩没有回答，与他搏斗起来。她想把他一双手都捆起来，绑到床头去。然而力气到底不够，又病了这些时日，卓风华三两下挣脱了，她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呼呼喘气。那半卷绳子乱七八糟的缠在一起，在被子上堆着。

卓风华不可置信的：”乔加恩！你是不是疯了？“加恩不说话，一双眼睛只朝那麻绳瞧去。卓风华一把将它丢开了。加恩飞快扑向麻绳，卓风华一下子跳下床，抢在她前头把绳子夺到手中。她作势还要来夺，卓风华伸手推了她一把，指着她道：“你是不是疯了！”

加恩跌坐到地上，手臂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她听到那一句，就抬起头来看着卓风华。她似乎清醒了些，嘴唇与睫毛都微微颤抖着。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房间里一时只听见两人呼呼的喘气声，好像一只风箱灌的太满，就要喘的爆出来了。卓风华突然觉得不能忍受这诡异的气氛。他匆匆穿了一身衣服，拿上外套就走出去了。这时候自然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去住酒店，在推开房门的那一瞬，听到加恩尖锐的一声：“我不准你去见她！”他顿了一顿，依旧出去了，把那房门狠狠的关上了，在深夜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掩住了里面那一把呜咽。

加恩等他一走，就完全瘫倒在地。眼下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却低下头，不愿抬起脸来。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做出了这种事。回想起来，刚刚那一幕好像发生在旁人身上一样。却是她亲手做的。原来人只要坏过一次，就会越来越坏。

那麻绳就在不远处，卓风华换衣服的时候把它丢下了。加恩爬过去把它捡到手中。她发现它上面有一点血迹。一定是刚刚卓风华挣扎的时候，手腕上蹭破了。他刚刚因为震惊一定还没有注意到，等过后看到了，一定会再度骂她一句疯子吧。

衣柜旁立着一面全身镜。里面映照出她的面容。她借着那台灯的微弱光芒审视自己：苍白的面孔，额头上汗津津一片，几缕头发胡乱贴在上面，嘴唇好像也隐隐发紫，眼眸无神却又带着一抹炽热的疯狂。她一时不能相信镜中人是自己。

她确实像个疯子！即使没有疯，也差不离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发疯的！她认识到了这一点的同时，也就等于承认她爱他已经到了痴狂和无法自拔的地步了。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

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再也止不住似的，一直不停流。加恩随着那眼泪在心里问道：这样不行的吧。当初确实不该走这条路的吧。她母亲是对的，她错估了这条路的艰难，同时也高估了她自己。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疯疯癫癫的。跟沐青也闹翻了，莲姨也不敢联系。清琉虽然还和她来往，但她也一定在心里认为她爱的太没有自尊了，从她上回的口吻中早听出来了。这样下去一定不行的吧。

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凄凉，还有无法言说的害怕。她趴在地上大哭起来。不轻易流下的眼泪统统都来了。那阵阵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惊悚也分外凄惨。

这一夜无眠。第二日晨曦初现时，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到从里到外的冷意。她突然很想回家去。可当下的样子实在太狼狈，恐怕会吓到她们。又延迟了两日，方驱车回去。这两日里，卓风华都没有再回来。她也不去管了。

进家门之前，又在镜中仔细整理了一番仪容，自觉无异，方勾一勾唇，走进去。

家中大门却紧锁着。这倒是件奇怪的事。莲姨这个人说仔细也仔细，说心大又很心大，她对这片区的治安很放心，如果不是出远门或长时间不回，向来不愿意锁门。

加恩叫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好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边换鞋一边拨打电话。先是打给莲姨，手机居然关机。再打给沐青，也是一样的机械提示音。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她们两个去哪里了？为什么时候都不在。难道是因为上次吵架，对她失望透顶，所以集体弃她而去，以示惩罚？这好像是不成熟的人才会做的事。

加恩立刻自己否决掉了这个可能。也许她们只是出去游玩了，或者凑巧都忘记充电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却微乎其微。加恩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房子里，一阵心慌。

前一夜无法入睡的还有卓风华。他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开房时才注意到自己什么都没有拿。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机充电，当时几乎就在手头上，也没有带出来，更别说别的东西了。所幸钱包在外套里装着，否则可要身无分文了。真称的上仓皇的夜逃了。

到现在，他还有一种恍惚感。

他去洗浴间里洗了一把脸，手腕上一痛，一看，原来那里破了一块皮，流出的血液已干涸成块，颜色还是鲜艳的，非常的真实。他不得不信刚刚那一幕是真的了。

想不到加恩会做到这一步。究其原因，也不难搞清楚。还是因为宣静。他虽然想着自己无愧于心，但也晓得加恩知道后一定不会高兴。说实话，他帮宣静，潜意识里未尝不带着一种微妙的报复和快意。只是没有想到，加恩已在意到这种程度。

眼前便又浮现出她那眸光。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那样的眼神。至少在他认识她的这些年里没有见到过。毋庸置疑的，那当然是因为他。他再也不能怀疑她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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