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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疾步走到场边，道：&ldo;你昨夜怎了？&rdo;阿斗直勾勾看了他片刻，只觉师父俊朗，收的徒弟也是帅哥胚子，看那模样十来岁年纪，却已可见清秀眉目，薄唇明眸，直是与自己外表不相上下。当不会蠢得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只胡乱拿话搪了过去，反问道：&ldo;那女的来干嘛？&rdo;少年微微一怔，显是觉得今日这&ldo;小主公&rdo;与往常说话大不一样，奇道：&ldo;那是主母的侍女，你不认识了？&rdo;阿斗方恍然大悟，道：&ldo;她找我？主母……&rdo;一面回忆，道：&ldo;主母是孙尚香？姨娘？&rdo;少年点头道：&ldo;主母遣人去你处，扑了个空……&rdo;话未完，赵云又远远喊道：&ldo;伯约，说什么呢！&rdo;伯约吓了一跳，不敢再言，朝阿斗使了个眼色。阿斗震惊了！这小子是姜维姜伯约！姜维不知其心中所想，只坐在阿斗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两人显得甚是亲密，可见平日交情不浅，又小声问道：&ldo;你脖颈处怎的有道红印？昨天下午我走了，军师没难为你罢？&rdo;阿斗茫然无比，一个劲地摇头，隐隐约约猜到点端倪，八成昨天阿斗才被&ldo;军师&rdo;骂过一顿。刘备取荆州后拜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ldo;军师&rdo;指的肯定是孔明了，这倒霉催的刘禅四处挨骂，被孔明苦口婆心说得横梁自尽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正好让他背个黑锅。赵云又道：&ldo;伯约随他去见主母，再去军师处走一遭，去完伯约须继续练武，公嗣可回房休息。&rdo;阿斗一听此言如得大赦，忙拉起姜维便走，临走时回头望了赵云一眼，只见他赤膊立在毒辣日头下，脚旁积了一滩汗渍，忽有阵莫名的心酸。&ldo;师父和那女的吵啥？&rdo;&ldo;主母急着见你，师父说每日功课不可停，便吵起来了。&rdo;阿斗点了点头，又获得一条有用消息，看来孙尚香生不出小孩，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姜维虽是少年郎模样，谈话老成，又说：&ldo;师父昨夜一宿未眠。&rdo;阿斗嗯了声，两人在花园后停了下来，转头与姜维对视，姜维双眸清澈如水，带着一丝真诚的笑意，道：&ldo;你今天怎的不太一样了？&rdo;阿斗打趣道：&ldo;哪有，老子向来是这德行。&rdo;姜维还想再说点什么，阿斗已掀开门帘，进了孙尚香房内。江东刺绣天下闻名，孙权嫁妹时，封的丰厚嫁妆便有一项是上等好布千匹，刘备闲服，阿斗身上所穿，均是孙尚香陪嫁的婢女亲手裁剪而成，入得内间，阿斗只觉眼花缭乱，那床上铺的，桌上垫的，轻罗帐，碧床帘，无一例外都是吴绣。唯有墙上挂的长弓鞘剑，刀斧等物，闪着寒光。孙尚香长年习武，剑眉漆目，带了一分须眉英气，走上前来时那身段，比较普通府婢弱柳拂风的姿态，却是别有一番风韵。刘禅呆了片刻，孙尚香方冷笑道：&ldo;好个虎威将军！&rdo;那话竟是直斥姜维。阿斗方醒悟过来，赵云派姜维陪着自己一同前来，便是来挨骂的。忙道：&ldo;娘……姨……&rdo;一时间不知叫什么好，索性道：&ldo;娘，别骂他，再骂我走了。&rdo;孙尚香先是一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蹙眉道：&ldo;今日这是怎么了？&rdo;以冰凉手掌覆在阿斗额上，板着脸道：&ldo;昨夜玩什么虚名堂，一府人被你折腾得团团转，你不为刘豫州厚望，也顾着你死去的……&rdo;&ldo;娘。&rdo;阿斗道：&ldo;一晚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后不会了。&rdo;此乃标准的认贼作母是也，然而若说面前冒牌阿斗前世……不提也罢，总之孙尚香听到又一句&ldo;娘&rdo;，眼中多了温暖之意，拉着阿斗坐于桌旁，幽幽叹了口气，道：&ldo;这话当着旁人不可乱叫，痴儿，叫姨娘，甘夫人温柔贤良，怎是我这舞刀弄棒的……罢了，这有江东送来的点心，姨娘知你喜欢，着人去唤你几次，均被你师父挡了。&rdo;说话间阿斗欣然就坐，偷瞥姜维，后者只垂首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孙尚香显是眼中只有阿斗，全不跟姜维说半句话，只任由他在堂下罚站。自与阿斗谈笑风生，竟把姜维当作摆设一般不去理会。绿豆糕，桂花糕，黄金糕，花生酥摆了满桌，姜维只吞了下口水，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桌上，眼睛盯着窗外投进来的一缕日光。孙尚香自嫁到荆州后日久思乡，府中人又对其不甚敬重，隐隐有提防这孙吴内线的心理。唯有阿斗愿意与她亲近，她亦十分宠爱阿斗，只似哄小孩般照顾着。正取了手帕要为阿斗擦嘴，冒牌货终于老脸一红，装不下去了，忙不迭道：&ldo;我自己来，谢姨娘。&rdo;把吃不完的糕点包好，道：&ldo;我拿回去吃，军师叫我还有事。&rdo;阿斗与姜维从孙尚香处出来，寻了个亭子，从怀中摸出吃剩的糕点，递到他手中，拍了拍姜维肩膀，道：&ldo;对不起，害你挨骂了，她对我还挺好的，看这份上，就别计较了。&rdo;姜维点了点头，接过糕点，阿斗又笑道：&ldo;好吃么？我从小没娘，不像你们。&rdo;姜维被绿豆糕噎得直翻白眼，缓过来后才道：&ldo;我也……没爹没娘，你怎说这话？&rdo;阿斗愣住了，旋即想起姜维自小便是孤儿，方明白原来两人幼时交好的原因，兴许便是彼此都丧母，身世相似，更显亲近。阿斗抱歉道：&ldo;我忘了，伯约。&rdo;姜维摆了摆手，终究小孩心性，吃了一半，把剩的糕点收进怀里。与阿斗相视一笑，均知对方之意，异口同声道：&ldo;给师父留着。&rdo;便站起身。阿斗思来想去，心生同情，姜维是太子伴读，在自己不知道之处定遭了许多白眼；自己闯了什么祸，他便兜了一半去，又无父无母，不受荆州人青睐。那摔小孩上瘾的便宜老爸，出了教育问题总不会跟赵云算帐，责罚八成便着落在这可怜的伴读身上，所幸有赵云与诸葛亮两个师父照顾，姜维才在乱世里有一地容身。阿斗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牵起姜维的手，彼此手指扣在一处，轻轻紧了紧。姜维也不多想，牵着阿斗的手，片刻后道：&ldo;怎么？&rdo;阿斗笑了笑，答道：&ldo;伯约，等老子当了皇帝，一定不会亏待你。&rdo;姜维扑哧一笑，答道：&ldo;那是当然，不枉我天天替你挨骂么。&rdo;说话间两少年手牵着手，朝府后军机处去了。陈寿说得半点不错，诸葛亮果然是个身高八尺的英俊谋士。阿斗一见诸葛亮，便知他与赵云孙尚香等人不同，绝对是个厉害角色。遂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不敢与其对视，垂下头去，脑中尽是这绝世军师的锐利目光，他睿智的双眼尚且在阿斗吭声前，就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紧紧盯着这冒牌阿斗不放。&ldo;徒……弟来见师父了。&rdo;阿斗迟疑道，半晌不敢抬头。诸葛亮不答，放下手中羽扇，道：&ldo;伯约到庭院去，把石桌石椅，栏杆擦一遍。&rdo;姜维领命去了，堂前只剩阿斗一人，令其更是心慌，诸葛亮却单刀直入，道：&ldo;抬起头来。&rdo;&ldo;你是何人？&rdo;阿斗听到这问题时，唯一的念头便是转身逃跑。刹那间心念电转，想了数个问题，诸葛亮知道这身躯已换了主人！妙辩机锋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不了杀了便是，反正破罐子破摔，杀了老子，老子继续穿，下回穿成你老子。阿斗想来想去，终于镇定，抬头凝视孔明，壮着胆子道：&ldo;先生说……说啥？&rdo;说话时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只见诸葛亮双目清澈，眉头微蹙，似乎发现了不合常理的事，阿斗视线与孔明一接，竟是无法挪开，只觉那深邃黑眸中有股吸摄力，令自己脑中浑浑噩噩，喃喃道：&ldo;我是谁？&rdo;&ldo;你从何处来？&rdo;孔明缓缓问道，那话声如带着催眠的妖力般。&ldo;我从……&rdo;阿斗双眼迷离。须知诸葛孔明幼年时曾师从张道陵，学得一身道术，张道陵乃是天师教教祖，太平道张角，东吴于吉等辈若追溯道法根源，均与这天师教有脱不开的干系。此刻孔明一见阿斗，察觉异状，便在话中暗暗带上几许道家真法，当即把其魇住。然而世间之事大抵无常，魏延也有匆匆冲进军帐，踏倒大油灯一盏的时候，只能说诸葛孔明使计一向倒霉。阿斗来之前狼吞虎咽，吃了满肚子的绿豆糕，那玩意儿入肚涨得难受，便打了个饱嗝。饱嗝打得煞是响亮，&ldo;嗝&rdo;的一声令他全身激灵，清醒过来，孔明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此嗝，冷不防吓了一跳，未回神，阿斗眼中已恢复清亮神色，笑道：&ldo;我从来处来。&rdo;阿斗反问道：&ldo;先生从何处来？&rdo;这下轮到孔明被魇住了，几千年里这佛家谒语的唯一正确答案便是&ldo;我从来处来&rdo;。阿斗才答完，孔明又不能拾其牙慧，落了窠臼，要回个有新意的答案，纵你身为一代无敌军师，也是撕掳不开的，总不好粗鄙地回答：&ldo;我从娘胎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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