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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刚坐下,马车忽然重重地颠簸了几下。随后哧啦的一声,车轮竟是崩裂开来。马车此时走的正是下坡路,车轮一崩裂,沉重的车厢便像是雪球那般翻滚。阿殷东磕西碰,只觉天旋地转,一声砰咚,她从马车里掉了出来,抬眼一望,山坡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黑衣人,刀光剑影里,有人大喊:“穆阳候在那边!”言默挡住身前的黑衣人,道:“侯爷,你先走。”沈长堂不惊不慌地从散落的车厢里抽出一把长剑,顺道拉起地上的阿殷,沉声道:“跟我走。”不等阿殷回答,便已跃上一匹马,两人迅速往茂密的林里奔驰而去。阿殷喘得很急,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场面,冷汗已经浸透衣衫。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问:“有人要杀你?”沈长堂没有回答她,喘息声却有点重。她想转身看看他,他随即闷哼一声,道:“别动。”阿殷忽然闻到血味,低头一瞧,才发现沈长堂的衣衫被血染红了,血是从大腿流出来的。她一怔,随即想起他是如何受伤的。方才车厢翻滚,有人抱住了她,难怪她摔出来了却毫发未损。他又说:“别怕,是寻常的刺杀,只是这一次人多了一点。”他处变不惊,明明在逃,可他语气却像是两人同乘一骑出来郊游似的。阿殷渐渐安心,说:“我明白了。”又过了会,他忽然道:“前方有埋伏,你抓稳,若害怕就闭上眼。等眼睛一睁,我们就安全了。”说罢,他大喝一声,剑鞘一出,剑光森寒,似有嗡鸣之声。他舔着唇:“好久没动刀了。”数不清的黑影如同群蚁蜂拥而上,阿殷当真害怕极了,死死地闭着眼。耳边刀剑声不断,还有从刺进身体的声音,眼前重影叠叠,她手都在抖。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耳边的交战声仍然没有停止,但是却少了许多。她睁开眼一看,沈长堂腿上的血连她的袄裙都染红了,湿哒哒地黏在她的大腿上。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头顶蓦然大喝一声。“低头!”阿殷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马匹忽然像是不受控制那般,嘶叫起来,前蹄扬起,阿殷一个没有抓稳,跌落在地。刺鼻的血腥冲得她猛咳不止。马匹腹背受了两刀,如今发狂不止。沈长堂夹紧马腹,正要拉起阿殷时,剩余的四个黑衣人齐齐冲向阿殷。他心中一紧,手里的剑猛地挥去,直接穿过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心脏。他利落弃马,翻身而下。然而就是此时,血泊里的阿殷直接一脚,踢上黑衣人的小腹。力度大得让黑衣人都吐了口血出来,不等黑衣人反应过来,阿殷的拳头又挥上他的脸。明明是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却一拳打歪了一个鼻子。剩余的两位黑衣人都愣住了。沈长堂最快反应过来,拔出他的长剑,迅速解决了剩下的两位黑衣人。他看着懵懵傻傻的阿殷,却是笑了出来。“你的蛮力没控制好,若控制好了,可一拳致命。回了永平,我找个师傅教你。”他伸手拭去她额上的血。冰凉的手指刚碰上她的额头,她猛地一颤,急急地后退了两步。她垂了眼。他叹道:“我答应你,别跟我怄气了。”到了永平再慢慢哄她回侯府,她方才算是救了他,回永平了,让皇帝给她记下一功。他给皇帝又当利刃又当盾牌,给他的人挣个功名也是理所应当。她还是不说话。就在此时,不远处又有声响传来,沈长堂眉头紧拧,拉上她的手,道:“他们还有人,跟我走。”马已经不能用了,前足都被砍了,两人只好用脚跑。一小段路后,阿殷忽然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用完蛮力便总是如此。她说:“你不用管我。”沈长堂皱眉道:“本侯还没有丢下女人逃跑的本事。”随即他蹲下来,沉声道:“上来。”阿殷看着他流血不止的大腿,本想拒绝,可身后声音越来越近,她只好咬牙爬上了沈长堂的背。路像是变得极长。她趴在沈长堂的背上,忽然在想。如果他不是侯爷,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就只是个贩夫走卒,那该多好。这样他就不会总想着带她去永平,也不会有婚事只能由天家做主,更不会有什么门阿殷醒过来时,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半晌,她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刚动了下,额头传来一阵疼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试探地喊:“侯爷?”没人应她。她又喊了声,仍然没有回应。她没由来有点惊慌,在这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周围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她喘着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静下来。她咬咬牙,扶着冰凉的山壁站起,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掉进来。她凭着直觉往前走,约摸走了十来步,足下踩到一片柔软。她吓了一大跳,疾步往后退了几步,又试探地喊:“侯爷?”还是没人回她。她壮起胆子又走前去,轻轻地踢了踢,感受到温度后,才蹲下来用手摸,摸到一片粘稠时,她嗅到了血腥的味道。这下,阿殷确定身前的是何人了。她摸黑拍着他的脸,道:“侯爷,你醒醒。”穆阳侯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心中哆嗦了下,颤颤巍巍地探向他的鼻。岂料就在此时,一股强劲的力道捏住她的手腕。她轻叫了一声,那股力道才有所松弛,防范顿消。“没死。”声音略微虚弱。阿殷松了口气,说:“侯爷,我扶你起来。”“不必。”他道:“我歇一会便好。”似是怕她担心,又说:“我与寻常人不一样,受了伤只要歇上几天就能好,再重的伤也能愈合。”阿殷微微一愣,说:“我也与寻常人不太一样,关键时候能使出蛮力,但蛮力一出,也得歇上一两天才能恢复精神。”沈长堂轻笑了声。“我们这么像,你更应该与我去永平。”一提到永平二字,阿殷又不说话了。沈长堂没有逼她,只说:“不用一天,玄甲卫就能找到我,你别害怕。”岂料阿殷却问:“是什么人要杀侯爷?”沈长堂没想到阿殷会突然这么问,不由沉默下来,好一会才说道:“这次是意外,想来是山庄里出了纰漏。”躺了会,他感觉好些了,摸上她的手,道:“再过一会,我们跟着风走。先前摔下来时,应该是摔在洞口附近,容易被发现。”阿殷任由他抓着手,轻轻地“嗯”了声。山洞里变得安静,只有鬼哭狼嚎的风声,掌心里的软若无骨的纤细小手微微地发颤。他忽然道:“斗核大会时,你最后雕刻的核雕起了什么名字?”“还没有。”听他说起核雕,阿殷精神足了一些,又道:“斗核大会结束后,核雕送给其中一位核雕师了,当时匆匆忙忙,没来得及取名字。”她记得当时那位核雕师还跟她说,他姓元,单名一个洪字。后面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沈长堂那边的人催得急,没说一两句就与其他核雕技者一同到了山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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