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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1页）

说着竟一径儿把他扛了出去，茂哥儿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等上了大街，听见动静才把眼睛眯成一道fèng，王四郎本就魁梧，茂哥儿叫他架在脖子上头，隔得这么高，连墙上偷躲睡觉的花猫儿动尾巴都能瞧得见，大树枝丫上的燕子窝也从没离得这么近。

站在桥上往来的渔船，挑着摊子的货郎，都在他脚底下过去，茂哥儿乐起来，咯咯笑，揪一下王四郎的头发：&ldo;爹，看！&rdo;他瞧见卖酪的挂的幡，馋了。

王四郎这还是头一回带儿子，吃了酪，买了冰糖葫芦，一手捏着面人儿一手挂着糖葫芦，天热了，那麦芽软软的裹在红果上，茂哥儿咬一口，粘了牙，甜头不断去顶，刮下来一嚼又沾到牙上，一颗红果吃了三条街。

等回了家，茂哥儿比划着告诉秀娘，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石板桥那头原是不一样的天地，热热闹闹一条街都是铺子，人跟人并着肩挤着腿没处下脚，他还跟另一个叫爹扛在肩上男娃娃打了照面儿，茂哥儿扬着小下巴：&ldo;我高！&rdo;说着抬手比过头顶，晃晃脑袋：&ldo;他矮。&rdo;差点儿把手掌比到鞋面上。

&ldo;还怕不怕了？&rdo;王四郎到底不似过去壮实，一把子力气还在，扛了儿子走了三条街，还是吃力，身上的衣裳叫薄汗浸透了，秀娘赶紧给他绞热毛巾抹身子。

茂哥儿坐着看他擦身，站起来走过去摸他的手上的肌肉，咧着牙：&ldo;再来！&rdo;

&ldo;爹没力道了，明儿再带你出去。&rdo;王四郎灌了一壶茶，反手动动肩膀：&ldo;老了老了，这才动几下胳膊就酸了。&rdo;他才说完，茂哥儿就举着拳头给他捶了几下，看着人小骨头软，拳头却有力。

王四郎挨了几下儿子的拳头美的合不拢口，茂哥儿扒在他身上往前看他：&ldo;不酸了罢。&rdo;秀娘算帐时候长了，也常说脖子酸手酸，杏叶便是这么给她捏肩捶背的，这会儿有样学样，王四郎心里受用，抱住儿子亲一口：&ldo;爹是给你做牛做马呀。&rdo;

哄完了儿子，他说起正事来：&ldo;你备些东西，咱们给爹做寿。&rdo;王老爷的生辰许多年都不曾过了，这回却是想着要大操大办。

秀娘一奇问道：&ldo;爹怎么想起这茬来。&rdo;便是在金陵的生辰，他连席面也不肯要，只煮了面就算过了寿，还说甚个老人家不作寿，作寿就是要叫天来收。

王四郎叹一口气：&ldo;老头子神神鬼鬼的，怕是心里有些想头不便说出来。&rdo;王老爷是觉着自个儿寿数到了，这才又要回乡，又是要作寿的。

他一回来朱氏就譬如重长了主心骨，实则家里桩桩事都办好了，可没有男人发话，女儿便嫁不得，桃姐儿安排在六月初三出嫁，王老爷是七月十八生日，作过这个寿，他就回王家塘去了。

朱氏原当他是说笑，知道是真的气的差点仰倒，她哪里肯回乡下去，却叫王老爷一句话堵了路：&ldo;你爱跟便跟着，不跟便罢了。&rdo;

年轻的时候一头火热，只瞧见她怎么好，等老了再回头一看，除了雪娘，他一个都对不住，闹成这样，却又怪谁，自作孽，苦了几个女儿。

朱氏又是哭又是求，王老爷还坐在摇椅中不动，半晌等她哭得干哑了喉咙才掀掀眼皮：&ldo;我去给她守坟，你也去烧香点灯罢，等去了阴司也好饶你些罪过。&rdo;

秀娘听了心里打了个结，这却有赎罪的意思在，再想到临回泺水前王老爷把她叫到跟前，让她往后多多担待，当时不曾多想，如今细品起来莫不是托孤？

可这些个姑子都有丈夫有子女，再托也托不到她身上来，王老爷还特特提了蓉姐儿：&ldo;万贯家私都是茂哥儿的，却也不能委屈了她，她是跟了你们苦过来的，我手上那些个，也不必再分给茂哥儿，俱都给了妞妞罢。&rdo;

说的秀娘便笑：&ldo;爹且宽了心，哪里还能亏待了她，看看这娇惯的样子，我便只有这一个女儿，四郎亏了她，我也不依的。&rdo;

王老爷阖阖眼儿，点了头，身上盖了毛料毯子，嘴里含混的说了一句：&ldo;你娘，原也是这么想的。&rdo;那时候秀娘只当说的是潘氏，如今再看，说的却是前头的婆婆了。

这么些个女儿里，槿娘杏娘拿捏住了丈夫，又震得住婆婆，算是过得好些，桂娘梅娘两个的日子却是半斤对八两。

梅姐儿好容易又怀上一个，分了家日子好过了些，婆婆跟着万大郎，王四郎又拿了本钱出来给万二郎开油铺子。

不意才太平的过了一月，万大郎就求上了门，说是走街的活计干不动了，想在他铺子里头搭把手，这一搭分成的两家又变回一家，梅娘忍让不说，万婆子也跟着上了门，说要侍候怀孕的儿媳妇，把买菜的活计揽了过来。

买一只鸡要分走半只，买一刀肉要切走半刀，万二郎还觉得老婆小气：&ldo;便是全给了又怎的，你手头又不是没钱。&rdo;

一家门打了吃她喝她的主意，只万婆子还看在她怀了身子给她留口热的，可谁知道，梅娘把孩子生在了大年三十这一天，生的还是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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