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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ldo;姚宓同志，你不坐。我可得坐下了。&rdo;&ldo;余先生请先把稿子还我。&rdo;&ldo;姚宓同志，请坐下听我说。&rdo;他自己坐下了；随姚宓站着。&ldo;你的稿子，我已经拜读了，好得很。可是呢，也不是没有问题，所以傅今同志也要看看呢。&rdo;&ldo;傅今同志要看，可以问我要。不过这份稿子只是半成品，得写成了再请领导过目。&rdo;&ldo;你太客气了，怎么是半成品呢。年中小结会上，你们小组不是报了成绩吗？既然是你们小组的成绩，领导总可以审阅啊。&rdo;&ldo;当然得请领导审阅。可是我还要修改呢，还没交卷呢。&rdo;姚宓还站着，脸上没一丝笑容。

余楠舒坦地往沙发背上一靠，笑说：&ldo;姚宓同志，别着急，等领导审阅了，当然会还你。&rdo;&ldo;可是余先生怎么扣着我的稿子不还呢？&rdo;姚宓不客气了。

余楠带些轻蔑的口吻说：&ldo;姚宓同志，你该知道，稿子不是你的私产，那是工作时间内产生的，我不能和你私相授受。&rdo;姚宓冷静地看着余楠说：&ldo;稿子是我借给陈善保的。&rdo;余楠呵呵笑着说：&ldo;别忘了，善保是咱们的组秘书啊！&rdo;姚宓&ldo;哦&rdo;了一声，顿了一顿说：&ldo;那么我得问傅今同志要去了。再见，余先生。&rdo;余楠也不起身，只说：&ldo;那是你的事。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着急。&rdo;姚宓憋着一肚子气出门。她知道余楠和傅今勾结得很紧，傅今的夫人和她的密友对自己又不知道哪来的满腔敌意，她不敢冒冒失失地找傅今告状。她不愿告诉妈妈添她的烦恼。她这时也不便向许彦成求救。罗厚未必能帮忙。她只好听取余楠的劝告&ldo;不着急&rdo;，暂且忍着。

余楠和姚宓的一番话宛英听得清清楚楚，觉得事不宜迟。她已经扬言要找裁缝，预先把衣料和一件做样子的衣服用包袱包上。这天饭后，她等余楠上床午睡，立即把姚宓的一袋稿子塞入衣包，抱着出门。

她慌慌张张赶到姚家，沈妈正吃饭，开门的恰好是姚宓。宛英神色仓惶，关上门，就拿出那袋稿子交给姚宓说：&ldo;你要的是这个吧？&rdo;姚宓点看了一下，喜出望外。她诧异地说：&ldo;余先生让您送来的吗？&rdo;宛英向前凑凑，低声说：&ldo;我给你偷来的！千万千万，谁也别告诉；除了妈妈，谁也别告诉。&rdo;她看姚宓迟疑，忙说：&ldo;你放心，我会对付，叫他没法儿怪人，谁也不会牵累。你好好儿藏着，别让他们害你。记着别说出去就是了。&rdo;姚宓感激得把宛英抱了一抱，保证不说出去。宛英不敢耽搁，她卸掉贼赃，不复慌张，轻快地走了。

姚宓回房，姚太太问谁来了。姚宓紧张得好像自己做了贼，喘了两口气，才放下手里的稿子，把善保借看，余楠扣住不还等等，一一告诉。她也讲了&ldo;汝南文&rdo;的文章和宛英说的&ldo;别让他们害你&rdo;。

姚太太听完说：&ldo;怪道呢，我说你这一阵子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rdo;她连声赞叹&ldo;宛英真好！你只给她揉了几下肚子，她竟这样护着你！&rdo;她叫姚宓快把稿子藏好。

姚宓快活的是稿子回来了。可是她暗暗惭愧，也暗暗担心。妈妈看出她有心事！她的心事就为这一叠稿子吗？

她说不出话，只把脸偎着妈妈。

且说宛英回家，余楠正拉出抽屉，伸手在空处摸索，又歪着脑袋，觑着眼望里张。他对宛英说：&ldo;我这里有一包东西不见了。&rdo;宛英说：&ldo;一个牛皮纸袋儿吧？&rdo;余楠忙问：&ldo;你拿了吗？&rdo;他舒了一口气。

宛英说：&ldo;那天我因为抽屉关不上，好像有东西顶着。我拉开抽屉，摸出个肮脏的纸袋，里面都是字纸‐‐不是你的稿子，也不是信，大约是书桌的原主落下的……&rdo;&ldo;你搁哪儿了？&rdo;&ldo;搁书架底层了。&rdo;她说着就去找，把书架底层的报刊杂志都翻了一遍。余楠也帮着找。

宛英说：&ldo;我拿了出来，放在这里的。&rdo;她用手拍着她塞那袋稿子的地方。

&ldo;你几时拿出来的？&rdo;&ldo;是你的吗？有用的吗？&rdo;余楠不愿回答。他的抽屉向来整齐，也不塞得太满，东西决不会落到抽屉后面去。为什么那袋稿子会在抽屉后面呢？他不便说，只重复追问：&ldo;你几时拿出来的。&rdo;宛英想了想：&ldo;好多日子了吧，都记不起了，是什么要紧东西吗？&rdo;&ldo;当然要紧！&rdo;余楠遮盖不了他的满面怒色。

&ldo;唷！&rdo;宛英着急说：&ldo;别让孙妈当废纸卖了。&rdo;原来余楠持家精明，废纸都卖了钱收起来。

宛英叫了孙妈来问。孙妈说：&ldo;没看见，不知道，反正都是先生扔在书架底层的，卖的钱都交给太太了。&rdo;孙妈认为卖废纸的钱应该归她。东家连卖废纸的钱都收去，那么，她即使多卖了些废纸，她又没捞到什么油水，还不是东家自己得的好处吗！

宛英反倒埋怨说：&ldo;是什么要紧文件吗？啊呀，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rdo;余楠不愿多说，只挥手把宛英和孙妈都赶走，自己耐心又把书架底层细细整理一过，稿子确实没有了。

他暗暗咒骂宛英，咒骂孙妈，以后善保再来追索这份稿子，他怎么推诿呢？妮娜要批判这份稿子，姜敏要展览这份稿子，他怎么说呢？他得动动脑筋。

第十四章姚宓想：假如她约了人在她家从前的藏书室密谈，而方芳和她的情人由前门闯入，那该是多么尴尬的局面呀！不过她当时立即回信拒绝了许彦成，认为没有必要；当顾问，纸上谈也许比当面谈方便些。

接着她以顾问的身份说：&ldo;我妈妈常说：&rdo;彦成很会护着他的美人。尽管两人性情不很相投，彦成毕竟是个忠诚的好丈夫。&ldo;如果你要离婚，妈妈一定说：&rdo;夫妻偶尔有点争执，有点误会，都是常情，解释明白就好了，何至于离婚呢！&ldo;我也是这个意思。&rdo;（信尾她要求许先生别把信带出书房，请扔在书桌的抽屉里，她自会处理。）

彦成到办公室去接丽琳，经常见到姚宓。她总是那么淡淡的，远远的。彦成暗想：&ldo;她只是我的顾问吗？她还在生我的气吗？&rdo;最初他们不甚相熟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会在人丛中忽然相遇相识。现在他们的眼神再也不相遇了。她是在逃避，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在严密的监视下呢？

彦成得为自己辩解。他忙忙写了一信。

姚宓：你错了。我和丽琳之间，不是偶尔有点争执，有点误会，远不是。我自己也错了。我向来以为自己是个随和的人，只是性情有点孤僻，常忽忽不乐，甚至怀疑自己有忧郁症，并且觉得自己从出世就是个错。

一言一行，事后回想总觉不得当。我什么都错。为什么要有我这个人呢？

我现在忽然明白了一件大事。我忽忽如有所失。因为我失去了我的另一半。我到这个世上来是要找&ldo;她&rdo;，我终于找到&ldo;她&rdo;了！什么错都不错，都不过是寻找过程中的曲折。不经过这些曲折，我怎会找到&ldo;她&rdo;呢！我好像摸到了无边无际的快乐，心上说不出的甜润，同时又害怕，怕一脱手，又堕入无边无际的苦恼。我得挣脱一切束缚，要求这个残缺的我成为完整。这是不由自主的，我怎么也不能失去我的&ldo;她&rdo;‐‐我的那一半。所以我得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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