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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这边凤姐向王夫人薛姨妈细说情况，那边两府里也早就传开了，都道王家这次一败涂地了，王子腾三族以内男女老少，并府里管家、管事婆子及贴身丫鬟等，除外嫁女之外，皆下狱听候发落，下等仆从即刻遣散，府第庄田一律抄没。接下来两日，都中谣言传的沸沸扬扬，贾府里仆从小厮们从外间听了各路消息，聚在二门外头相互说道，路过的婆子丫鬟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上几句，只听一个小厮道：&ldo;还不是因为北阴山战事大败，圣上发了雷霆之怒，决意要处置几个统筹不力的机要重臣。&rdo;另一个道：&ldo;正是正是，不光如此，西城赵府和丁乙巷的胡府昨日也被抄家了，年前都中各府第募捐钱粮，听说这两家只在那里装什么两袖清风，家底贫薄，结果被查出来贪了上万两银子，不抄他们抄谁呢。&rdo;又有一个道：&ldo;快别说别人家的事儿了，咱们家两位老爷的事还不知怎么呢，比比抄家的那几个，可见圣上还是开了恩的，只是咱们家娘娘的事总也没有个旨意，这才是要紧的。&rdo;正七嘴八舌议论呢，只见贾珍贾琏贾蓉等几个远远的过来了，当班的小厮忙起身候着，其他人匆匆散了。

原来贾珍父子素日与贾雨村往来密切，虽并无什么棘手公案在他手里，但平日里也少不了做下几桩荒唐事来，又兼贾府如今处境不妙，因此找贾琏商议，三人身上如今都有当职，往常无甚要紧事从来不去当班履职，逢年过节只往吏部送些年例银子，也因跟宫里管事太监常有来往，每逢官员考勤核级皆无须担忧，现如今若有人检举渎职，又是一桩罪责，因此商议定了，务必需到任上履职，三人便来回贾赦贾政。贾政道：&ldo;这个打算很是，明日就都到任上去吧。&rdo;又看赖大，赖大明白贾政意思，忙回道：&ldo;尚荣那小子我已经教训过了，叫他务必安安分分做官，定不敢在这个时候添乱。&rdo;贾政又向贾赦道：&ldo;咱两个如今倒不如上个请罪的折子来的痛快。&rdo;贾赦道：&ldo;怎么写呢，圣上还没发话，自己倒先把自己给定了罪。&rdo;贾政不语。贾珍等过了一会儿见无话，便都告退，又同去回了贾母，各去交代家人诸事宜等，次日起，便各自赴任去了。贾珍常在军厅机要处待命，贾琏任上离都中要两三日的路程，贾蓉在龙禁处也常须值守，都甚少能回家来。没过多久便逢上下整顿，处置罢免了一大批渎职官吏，三人更加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且说召命不下，贾府上下人心不安，诸事停滞，贾政也不问宝玉功课，只叫他多去贾母跟前奉承，勿使她老人家心郁致病。这日早饭贾母拣了一碗白粥喝下，便命撤了，鸳鸯伺候漱罢口，回道：&ldo;老太太，水月庵的两个姑子来了。&rdo;贾母道：&ldo;叫她们进来吧，把窗户打开。&rdo;见宝玉过来请安，将一册《本愿经》递于他，嘱道：&ldo;好孩子，跟这两个小师傅一块儿念经，祈佑你大姐姐早日超度。&rdo;宝玉接过经书，同两个小尼姑朝开窗方向跪地盘坐，轻声念起来，一会儿尤氏李纨等过来请过安，也立在一侧听经，半日，向贾母道：&ldo;老太太，天还冷着呢，把窗户关了念吧，心诚都是一样的。&rdo;贾母道：&ldo;不要紧，开着吧，再念一会儿。&rdo;又念了好一会子，鸳鸯把一件织锦披风给贾母披上，说道：&ldo;老太太，今日念完了。&rdo;贾母念了声佛，方叫两个姑子回去，转向尤氏道：&ldo;如今珍儿父子两个不在家，你一个人料理宁府还不够忙的，不用日日过来问安。&rdo;宝玉正听得尤氏回贾母的话，恍惚间觉得刚才一个小尼姑好生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忽然心中一亮，暗道：竟是芳官。于是悄悄退下追了出去，拉住一个老婆子问道：&ldo;才刚那两个水月庵的小师傅走远了不曾？&rdo;老婆子回道：&ldo;只听得她们说去园子里找四小姐呢。&rdo;

宝玉又忙忙跑进园子去，果然在藕香榭水亭处追到了，叫了声芳官，两个小尼姑回过头来，其中一个正是芳官。宝玉见她比先前又长高了些，只是灰衣灰帽，念珠布履，哪里还有以前那样花花衣衫的影子，上前拉住她问道：&ldo;芳官，你还好吗？&rdo;另一个姑子吓得忙推芳官道：&ldo;阿弥陀佛，光天白日拉拉扯扯，这算什么？&rdo;芳官冷笑道：&ldo;你倒是去菩萨跟前告我去吧！&rdo;那尼姑无法，只好退开几步，面朝亭外双手合十，不住念经念佛。宝玉也不管这些，仍是拉着问芳官：&ldo;在外头可有人欺负你？&rdo;芳官抽开手冷笑道：&ldo;好与不好，与二爷什么相干，先前在园子里，一时哄得我们信了，捧出真心来，为何太太责罚时，二爷一句话也不肯替我们出头？&rdo;几句话把宝玉问住了，登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芳官见他如此，缓了缓笑道：&ldo;罢罢罢，二爷也不必放在心上，神仙菩萨一年网罗多少香火供奉，尚且不能保佑众生，谁又一定能指望谁呢，四姑娘还在等咱们呢。&rdo;说罢便同那尼姑去了。

留下宝玉一面想她说的话，一面呆呆的往回走，正巧碰见湘云过来，笑向他道：&ldo;二哥哥，大冷天你在这里吹什么风？&rdo;宝玉一时还未回过神来，也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自言自语道：&ldo;我又不是菩萨，保不住你的真心。&rdo;一句话把湘云说蒙了，又是笑又是恼，跺脚说道:&ldo;怎么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你这个人，真是一时好一时坏，一时清楚一时呆，我去找林姐姐了，等你清醒过来咱们再说吧。&rdo;说罢便找黛玉去了。这里宝玉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哆嗦，方回过神来，瞧见袭人正匆匆忙忙的走来喊他：&ldo;快到前头去，大老爷过世了。&rdo;宝玉惊道：&ldo;昨儿不是还好好的？&rdo;袭人道：&ldo;只听说是昨晚酒喝多了，早起发现人已经凉了。&rdo;宝玉忙忙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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