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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ldo;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安慰我。&rdo;女子兀自哽咽道，&ldo;可我忍不住伤心，我就那么一个独子，说没了就没了。&ldo;

&ldo;嫂嫂，战场上刀剑不长眼，这都是命。&rdo;男子递上一杯酒到女子手中，&ldo;再说朝廷这次的抚恤已是前所未有的慷慨，嫂嫂你接下来十年不用发愁生计了。&rdo;

女子似是哭抽了气儿，顿一会才道：&ldo;抚恤金又有何用，我苦命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rdo;

男子百般劝解，女子终于渐渐止住呜咽。

&ldo;客倌，您要的煎肉。&rdo;

小二上菜，东方朔在一边执了筷箸大快朵颐，我悄悄回头向那一男一女望去。

这当口又有两位酒客进门，选了角落里靠窗的桌子落座，我瞥见其中一位布衣男子，颇觉有些眼熟。

倏忽间，那女子蓦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那布衣男子面前。

&ldo;是你!都是你的错!&rdo;她抓住布衣男子的衣领奋力摇晃，&ldo;我儿子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rdo;

&ldo;这位夫人，你认错人了罢?&rdo;与布衣人同行的中年士人站起身来，推开疯狂中的女子，将布衣男子挡在身后。

&ldo;我绝对不会认错!出征时我亲自送别我儿子，主将的样貌我记得清清楚楚!&rdo;女子见够不着人，回手抄过一壶酒，尽数泼在对方二人身上，&ldo;是他急功近利，非要继续北上，带着上万号汉家子弟兵一头扎到单于大营里!&rdo;

&ldo;他就是嫂嫂说的那名主将?&rdo;年轻士人阻拦女子的手停在半空，面上亦开始浮现怒火。

&ldo;没错，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rdo;女子继续呜咽道，&ldo;我把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看他喜欢舞刀弄枪，就请师傅教他骑马射箭。他被选进骁骑营，我这个做娘的好开心，希望他能杀敌立功，光宗耀祖;我从小栽培他，不是遣他去跟着轻敌的主帅送羊入虎口的!&rdo;

中年士人听罢女子一番肺腑陈情，抿了抿嘴唇，回头向布衣男子望去。

此时我才得见那布衣人抬头，竟是李广将军。犹记得出征之前，此人气宇轩昂地坐在马背上，信誓旦旦，志在必得;如今他默默缩在角落里，穿着平民的装束，布衣未冠，双鬓斑白，满目颓唐，一脸委屈，竟是叫人辨认不出。

雁北一战，李广只身一人逃回雁门，期门数千精骑全部死于军臣单于之手，无一生还;公孙敖为了回援李广，搭上北军七千多骑兵的性命。所以，即使大姨夫和二舅得以全身而退，此役我大汉依旧损失惨重。

对于这种结果，外朝主和派已经开始借机大做文章。雪上加霜的是，同北军相比，期门军内多有长安、陇西、北地的士人子弟，痛失爱子的父母们涌入京师，通过各种途径纷纷向朝廷表示不满，一方面中央花去大量储备金抚恤烈属，另一方面京兆尹也不得不出动禁军紧急戒备。

骂完一通，女子尤觉不解气，抄起桌上的下酒菜，洒了对方满头满脸。

&ldo;我们赶紧走吧，&rdo;中年士人拽了李广的衣袖，一边替他挡住女子的袭击一边带人匆匆离去，&ldo;兄长，你也暂时别待在京城，赶紧带着敢儿回陇西，避一避风头。&rdo;

好戏看完，一回头，煎肉已被东方朔扫荡得所剩无几。

&ldo;那卫青，砍了七百个人头回来，居然被封侯了。&rdo;女子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坐回桌前，又兀的蹦出一句。

听到二舅的名字，我&ldo;咚&rdo;地从席上跳将起来，碰翻了手边的酒杯。

&ldo;嘘，嫂嫂小声点，人家毕竟现在已是列侯。&rdo;年轻士人抬头，茫然地扫了我一眼，拍着女子的背，&ldo;快吃饭吧嫂嫂，身体要紧。&rdo;

天色已晚，四处掌灯。我沿着长安城的街道瞎溜达。

&ldo;霍贤侄，天色不早，该回去啰。&rdo;东方朔跟在我身边劝道。

我摇头：&ldo;我还不想回去。&rdo;

东方朔眼珠转了转：&ldo;贤侄若不嫌弃，不如到臣家中坐坐，臣的夫人擅于操琴，可借此消磨时光。&rdo;

&ldo;也好。不过我不想听曲，你陪我练一会儿剑吧。&rdo;

&ldo;没问题。&rdo;

东方府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院被东方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今晚一过，她肯定避免不了好一番拾掇。

&ldo;贤侄真是进步不小。&rdo;东方朔望着被我砍下来的满地落叶，赞叹道。

&ldo;再来!&rdo;我挑剑迎上他的剑锋。

&ldo;不行了，&rdo;他摇头收剑，&ldo;臣已人到中年，哪比得上你这孩子血气方刚。&rdo;

&ldo;那好，陪我喝两杯。&rdo;

琼浆玉液在手，我的目光穿越过对面之人，望见他身边斟酒的，豆蔻年华的美娇娘。醉意袭来，东方夫人的眉眼，乍看居然同二舅有几分相似。

&ldo;东方朔呀，你的那些小心思真是昭然若揭。&rdo;我举着酒杯笑道，&ldo;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二舅?&rdo;

&ldo;这倒不是。&rdo;东方朔晃晃手中酒杯，一语否定我的质疑。

&ldo;那你喜欢谁?总不至于是三年一换的东方少夫人吧?&rdo;说这话时，我故意忽略斟酒少女铁青的脸色。

&ldo;这个嘛，是臣的小秘密，臣不能告诉贤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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