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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1949年后，台湾的国民党当局成了惊弓之鸟，龙应台说&ldo;很多残酷，来自不安&rdo;（90页），这是千真万确的。那些国民党大官很少再出面保人了，在台湾，往往就因为读了一本左翼作家的书，就随意把人长期关在火烧岛。更令人发指的是，1949年12月，澎湖卫戌司令李振清把追随国民党千辛万苦带领八千山东流亡中学生到澎湖的山东联合中学校长张敏之（前烟台中学校长）及老师等七人全当作&ldo;匪谍&rdo;枪毙，造成千古冤案！这件事，过去未见史书记载。杭立武是当时的&ldo;教育部长&rdo;，为山东联中（由八所中学组成）撤退澎湖，亲自和澎湖驻军办过交涉，但是在80年代后期台湾&ldo;中研院&rdo;近史所对他进行的口述采访中，他只是提到该校培养了多少人才，却对当年的惨剧无一字说明和交代。2004年春，我在台北第一次听尉天骢教授亲口对我说过此案，至今还记得尉教授在讲述这件事时的愤怒表情。去年，我读王鼎钧的《文学江湖》，知道了该案的更多细节；今天龙应台的书让广大的读者了解那个年代&ldo;白色恐怖&rdo;的无耻和无法无天！

龙应台以外省人后代的身份理解、同情台籍人士在&ldo;二二八事件&rdo;中所蒙受的苦难和牺牲，又公正地提出外省人为50‐60年代白色恐怖的最大受害者。现在看来，当年的国民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客观上通过&ldo;二二八事件&rdo;和&ldo;澎湖山东中学匪谍案&rdo;两大事件实现了台湾社会氛围的转变，蒋经国等依靠白色恐怖，使亡国之君蒋介石的威仪重新确立，也使台湾的政局稳定了下来。以后国民党从&ldo;抓匪谍&rdo;中尝到了甜头，就频频运用&ldo;匪谍&rdo;的罪名来抓人。

在这个问题上，国共的路数完全不一样。在大陆，共产党采取公开的、大张旗鼓的方式，运用一切宣传手段，通过群众运动和专门机关相结合的方式，开展&ldo;镇反&rdo;和&ldo;肃反&rdo;运动；在制度建构方面，以&ldo;阶级分类&rdo;为依据，依靠单位、街道和公安部门三结合的方式，建立起社会治安网络，以监督&ldo;四类分子&rdo;（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1957年后再加上&ldo;右派&rdo;，统称&ldo;五类分子&rdo;）和一切&ldo;破坏分子&rdo;；国民党则专由特工部门负责，以暗箱作业的方式，在全岛各行各业密布&ldo;眼线&rdo;（即&ldo;线民&rdo;），形成天罗地网，重在制造恐怖，形成威慑。龙应台在她的另一篇文章中提到，1962年，她十岁的时候，曾亲眼看到穿着&ldo;黄卡其衣服的一堆人，手里有枪&rdo;，到她就读的小学来抓一位数学老师，那位老师跑出教室，特务们紧追，最后那位老师的&ldo;尸体呈大字型打开&rdo;，就死在学校操场的黄沙上，而所有的师生都不言语，好像没发生过此事一般。

龙应台亲眼所见的这件事，在那个年代经常发生。《万象》上刊载的一篇文章《稻田里的学校》也写到和龙应台在小学时所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抓&ldo;匪谍&rdo;案，这次是穿中山装的人来学校，把正在上课的外省籍老师抓走。恐怖形成巨大的震慑力，被抓者犹如人间蒸发，大家都回避谈论。显然，这就是国民党当局所要的社会效果：白色恐怖造成无边的社会恐怖和心理恐怖，使百姓彼此分开，就在百姓的恐惧中，国民党当局的威权如日中天，无所不在。

五、白色恐怖，还是岁月无忧的日子？

50‐60年代台湾的&ldo;白色恐怖&rdo;打击的主要目标是&ldo;外省人&rdo;，龙应台的父亲龙槐生在大陆时代当过国民党的宪兵连长，去台湾后就做一个乡村警察，按理说不应是党国体制的&ldo;怀疑对象&rdo;，但还得写自传。齐邦媛的丈夫是铁路工程师，也被要求写出历史反省材料。相比之下，本省人的处境似乎要好得多，只要当顺民，政治上&ldo;安分守己&rdo;，不涉及左翼和&ldo;台独&rdo;，该干什么干什么，一般不会遇上太多的麻烦。

在白色恐怖下有没有正常的生活？应该说这是一种受到政治干扰的被扭曲的生活，在白色恐怖下，百姓的日子还得过，居然还越过越好，这里主要的社会结构性的背景是，台湾不是单一的、由政府掌控一切的计划经济体制。50年代中期后，在当局的管制经济之外，市场的因素也开始增长，小百姓依靠市场，总还能找一碗饭吃。龙应台的母亲美君设在高雄港的卖菜的小摊子，在她的经营下，1953年扩充为一家小店‐&ldo;美君商号&rdo;，这也是大陆开始消灭私有经济、加速社会主义改造的关键年代。在当时一般人不会特别注意到这些，人们关心的只是美国给了台湾多少经援，苏联给了大陆多少援助，而不知道一个社会的经济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再则，台湾没有如同大陆那样搞&ldo;群众专政&rdo;，&ldo;匪谍&rdo;的家属、子女虽然也受到歧视‐龙应台的书中提到王晓波因母亲被冤杀，而受到学校老师的侮辱，但是总的说来，&ldo;匪谍&rdo;的家属、子女还不至于被普遍视为&ldo;不可接触者&rdo;，遭遇到&ldo;人人喊打&rdo;的境地，其子女还可以读书、升大学。

虽然身处白色恐怖的年代，也有人没觉得有什么压力，这里面既有外省人，也有本省人。《万象》杂志有文章谈50年代初某作者从大陆流亡到台湾，有幸在台大法学院读书，度过了他称之为&ldo;象牙塔里&rdo;的一段平静的求学岁月。在文章中，这位作者自称当年是国民党外围组织成员，也是台大校园社团活动的活跃分子，还参加过出外访问的大学生代表团，显然，作者是当局信任的对象，他对50年代的回忆是有其角度和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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