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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我们冲进东厢房，看到沙月亮悬挂在梁头上。他穿着一身绿毛料制服，腿上穿上锃亮的高腰牛皮马靴。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不甚高的人，但悬挂在粱头上后，身材却显得格外修长。

我从炕上爬下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扑到了母亲胸前。我蛮横地掀起她的衣服，双手抓住辱房的馒头状基础，张嘴叼住了一只辱头。火辣辣的感觉在我口腔里散开，眼泪从我眼睛里进出。我吐出奶头，委屈又疑惑地仰起脸。母亲拍拍我的头，歉意地笑着，说：&ldo;金童，你七岁了，是大男子汉了，该断奶了！&rdo;母亲话音未落，金童听到八姐上官玉女清铃般甜脆的笑声。

金童眼前一片漆黑，仰面朝天跌在了地上。他绝望地看到，那两只辱头上涂了辣椒的辱房像两只红眼睛的鸽子腾空而去。为了给他断奶，母亲在辱头上抹过生姜汁、大蒜汁、腥鱼水、甚至还涂过臭鸡屎，这一次又换上了辣椒油。母亲每次的断奶试验都以金童的倒地装死而失败。我躺在地上，等待着母亲像往常一样，去洗净她的辱头。夜里的噩梦清晰地层现在眼前：母亲把辱房割下来，扔在地上，说：吸吧，吸吧，我让你吸！一只黑猫叼着辱房跑了。

母亲把我拉起来，重重地按坐在饭桌旁。她的脸上神情严肃。&ldo;说什么也要给你断了！&rdo;母亲坚决地说，&ldo;难道你忍心把我吸成干柴？啊，金童？&rdo;

司马少爷、沙枣花、八姐玉女围坐在桌子旁吃面条，他们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上官吕氏在锅灶旁边的灰堆里冷笑，她的身体风干了，裸露的皮肤像糙纸一样，一片片地脱落。司马少爷用筷子高高挑起一根抖抖颤颤的面条，在我面前炫耀着。那根面条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嘴里。我感到恶心。

母亲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在桌上，递一双筷子给我，说：&ldo;吃吧，尝尝你六姐擀的面条儿。&rdo;

正在灶边喂上官吕氏吃饭的六姐歪过头，仇视地盯着我说：&ldo;多大了呀。还叼奶头，没出息！&rdo;

我把那碗面条抛在六姐身上。

六姐跳起来，身上挂着虫子般的面条。她愤怒地说：&ldo;娘，你太宠他了！&rdo;

母亲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

我扑到六姐身上，双手准确地揪住了她的辱房。我听到那两只辱房唧唧喳喳地叫着，像被耗子咬住翅膀的小雏鸡儿。六姐猛地站了起来，疼痛使她弯了腰。我使劲儿攥着她，不松手。她狭长的脸发了黄，哭叫着：&ldo;娘，娘耶，你看看他吧……&rdo;

母亲打击着我的脑袋，怒骂着：&ldo;畜生！你这个小畜生！&rdo;

我晕倒在地。

我醒过来，感到头痛欲裂。司马少爷冷漠地继续进行着他的高空吃面游戏。

沙枣花从碗沿上抬起沾着面条的脸，胆怯地看着我，但同时也让我感到她对我满脯敬佩之情。辱房受了伤的六姐坐在门槛上哭泣。上官吕氏阴鸷地盯着我。

上官鲁氏满面怒容，弯着腰，研究着地上的面条。&ldo;你个杂种啊！你以为这面条来得容易吗？！&rdo;她抓起一把面条，不，她抓起一把缠绕在一起的虫子，捏住我的鼻子，迫使我张开嘴巴，把手中的虫子塞到我嘴里。&ldo;你给我吃下去，吃下去！我的骨髓都被你吸干了呀，你这个冤孽！&rdo;我大声呕吐着，挣脱她的手，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上官来弟穿着那件四年没脱下过的肥大黑袍子，弓着腰，在磨刀石上磨一把尖刀。她对着我友好地笑笑，神色突然一变，咬着牙根说：&ldo;这一次我非去宰了他不可。时候到了，我手中的刀磨得比北风还要快，还要凉，我的刀像北风一样凉快，我要让他知道杀人者必得偿命的道理。&rdo;

我心情不好，没有搭理她。大家都认为她得了失心疯。我知道她在装疯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装疯。那次在她栖身的西厢房里，她坐在高高的石磨顶上，下垂苕两条被黑袍遮掩的长腿，对我讲述她跟随沙月亮闯荡天下时所享受的荣华富贵，见识过的奇闻趣事。她拥有过一只会唱歌的匣子，她有过一架能把远处的景物拉到眼前来的镜子。当时我认为她说的都是疯话，但很快我就见识到了会唱歌的匣子，那是五姐上官盼弟抱回来的。她在爆炸大队里养尊处优，身体肥胖，好像一匹怀孕的母马。她把那个开着一朵黄铜喇叭花的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得意地招呼我们：&ldo;来来来，让你们开开眼界！&rdo;她揭开一块红布，亮开了那匣子的秘密。她抓起一个把手吱吱扭扭地拧着。拧完了，神秘地一笑，说：&ldo;听吧，洋人大笑。&rdo;突然间从匣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洋人的笑像传说中的鬼哭。&ldo;抱走，快抱走！&rdo;母亲大喊着，&ldo;抱走鬼匣子！&rdo;上官盼弟说：&ldo;娘，你真是老脑筋，这是留声机，不是鬼匣子。&rdo;上官来弟在窗外冷冷地说：&ldo;唱针磨秃了，该换新的了！&rdo;

&ldo;沙太太，&rdo;五姐用嘲讽的口吻说，&ldo;你逞什么能？&rdo;

&ldo;这是我玩腻了的玩艺儿，&rdo;大姐在窗外轻蔑地说，&ldo;我对着那黄铜喇叭口儿撒过尿，不信你趴上闻闻。

五姐把鼻子凑到黄铜喇叭口上，皱着眉头闻了闻。她没告诉我们她闻到了什么味道。我好奇地把鼻子凑上去，刚刚嗅到一股腥臭的咸鱼味儿，就被五姐把我推到了一边。

&ldo;骚狐狸！&rdo;五姐恨恨地说，&ldo;本来是应该枪毙你的，是我替你求了情。&rdo;

&ldo;本来我是能杀掉他的，是你妨碍了我！&rdo;大姐说，&ldo;你们看，她还像个黄花闺女吗？她那两个奶子，被姓蒋的啃得成了糠萝卜。&rdo;

&ldo;狗汉jian！女汉jian！&rdo;五姐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了那两只堕落的辱房，骂道，&ldo;狗汉jian的臭老婆！&rdo;

&ldo;你们都给我滚！&rdo;上官鲁氏怒冲冲地说，&ldo;都滚，都去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rdo;

我心里产生了对上官来弟的尊敬。她竟然在那稀世珍宝的喇叭里撒尿。关于能把远的东西拉到眼前来的镜子也肯定是真的了。&ldo;那是望远镜，是每一个指挥官脖子上都要悬挂的东西。&rdo;上官来弟舒适地坐在铺了干糙的驴槽里，友好地对我说，&ldo;傻小子！&rdo;&ldo;我不傻，我一点也不傻！&rdo;我为自己辩护着。&ldo;我认为你很傻。&rdo;她猛地掀起黑袍子，双腿高高举起，瓮声瓮气地说，&ldo;你往这里看！&rdo;

一道阳光照耀着她的大腿、肚皮，还有那两只小猪崽般的辱房。

&ldo;钻进来，&rdo;她的脸在驴槽的尽头微笑着，说&ldo;钻进来吃我的奶吧，母亲让我的女儿吃她的奶，我让你吃我的奶。这样就谁也不欠谁的账了。&rdo;

我战战兢兢地往驴槽靠近。她像鲤鱼打挺一样直起身，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黑袍的下摆蒙在了我的头上。眼前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探索着，既好奇又紧张，既神秘又有趣。我嗅到了与留声机喇叭里那味道同样的味道。在这儿，在这儿，她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傻瓜，她把一只辱头塞到我嘴里。吸吧，你这个狗崽子。你绝对不是我们上官家的种，你是个小杂种。她的辱头上苦涩的灰垢溶化在我嘴里。她腋下放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臊味。我感到快要憋死了，可她的双手按着我的头，她的身体用力往上挺，好像要把那又大又硬的辱房一古脑儿全部逼进我的口腔。我忍无可忍，在她辱头上咬了一口。她猛地站起来，我从黑袍中漏出，蜷缩在她脚下，等着她踢我一脚，或是踢我两脚。泪水在她又黑又瘦的脸上流淌。她的双辱在上下一笼筒的黑袍中剧烈摇摆着，炸开着瑰丽的毛羽，好像两只刚刚交配完的雌鸟。

我感到非常歉疚，试探着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手背。她抬起手摸摸我的脖颈，低声说：&ldo;好兄弟，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rdo;

我忠实地点了点头。

她说：&ldo;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大姐夫托梦给我，说他没有死，他的魂寄托在一个黄头发白脸皮的男人身上了。&rdo;

我联翩浮想着与上官来弟的秘密交往，走到了胡同。爆炸大队的五个队员像疯子一样往大街上奔跑。他们脸上都挂着狂喜的幕帘。一个胖子在奔跑中推了我一把，喊道：&ldo;小子，日本鬼子投降了！快回家去告诉你娘，日本投降了，抗战胜利了！&rdo;

我看到，大街上欢呼跳跃着成群的士兵，士兵中央夹杂着一些懵懵懂懂的老百姓。日本鬼子投降，金童失去了辱房。上官来弟愿意把辱房供我使用，但她的辱房里没有辱汁，辱头上有腥冷的灰垢，想到此我感到极度绝望。哑巴三姐夫托着鸟仙从胡同北头大踏步地跑过来。他和他那班士兵自从沙月亮死后就被母亲逐出了家门。他带着他的兵住在他自己家里，鸟仙也随着搬过去。他们虽然搬走，但鸟仙不知羞耻的喊叫声经常在深更半夜里从哑巴家里传出，弯弯曲曲地钻进我的耳朵。现在他托着她过来了。她挺着大肚子坐在他的臂弯里，身上穿着一件白袍子。这件白袍子与上官来弟的黑袍子好像一个裁fèng按同样尺才和式样fèng制了两件，区别只在颜色上。于是从鸟仙的袍子我想到上官来弟的袍子，从上官来弟的袍子想到上官来弟的辱房，从上官来弟的辱房又想到鸟仙的辱房。鸟仙的辱房是上官家的辱房系列中的上等品，它们清秀伶俐，有着刺猬嘴巴一样灵巧而微微上翘的辱头。鸟仙的辱房是上等品，是不是就可以说上官来弟的辱房不是上等晶呢？我的回答是含糊的，因为我从有意识活动时就发现，辱房的美丽是一个广大的范畴，不能轻易说哪个辱房丑陋，但可以轻易地说哪个辱房美丽。

刺猬有时是美的，猪崽有时也是美的。哑巴把鸟仙放在我的面前，&ldo;啊噢，啊噢！&rdo;

他攥着马蹄般的拳头对着我的脸友好地摇晃着。我明白，他的&ldo;啊噢，啊噢&rdo;与&ldo;日本鬼子投降了&rdo;是同义语。他像一头野牛一样冲向大街。

鸟仙歪着头看我。她的肚子大得惊人，好像一只肥胖的蜘蛛。&ldo;你是斑鸠还是大雁？&rdo;她用啁啁啾啾的声音问我，也很难说她是在问我。&ldo;我的鸟飞了，我的鸟呢，飞了！&rdo;她一脸纷乱的惊惶表情。我指了指大街，她便横着两根胳膊，用赤脚踢蹬着地上的土，嘴里啾啾着，往大街上跑去。她跑的速度很快，难道那庞大的肚皮不是她奔跑的累赘吗？如果没有这肚子，她跑着跑着极有可能会腾空而起吧？怀孕影响奔跑速度是一种主观臆想，事实上，在飞奔的狼群中，掉队的并不一定是怀孕的母狼；在疾飞的鸟群里，必有怀着卵的雌鸟。鸟仙像一只矫健的鸵鸟，跑到了大街上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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