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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阿囡笑道：&ldo;怎样五小姐没有问过我这话，她也一样地写了呢？&rdo;燕西道：&ldo;她知道你的事，所以不必问。我不知道你的事，当然要问了。&rdo;阿囡道：&ldo;那就做没有写吧。&rdo;燕西道：&ldo;什么没有？&rdo;阿囡道：&ldo;你知道，不要为难我了。&rdo;燕西笑道：&ldo;好！就算我知道了。你说，这信上要写些什么？&rdo;阿囡道：&ldo;请你告诉他，我身体很好，叫他保重一点。&rdo;燕西道：&ldo;就是这几句话吗？&rdo;阿囡道：&ldo;随便你怎样写吧，我只有这几句话。再不然添上一句，叫他常常要写信来。&rdo;燕西道：&ldo;这完全是客套，值不得写一封信，你巴巴地请我给你写信，就是为这个吗？&rdo;阿囡笑道：&ldo;话是有好多要说，可是我说不出来。七爷你看要怎么写，就怎么写。&rdo;燕西笑道：&ldo;我又不是你……&rdo;说到这里，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太上当了。改着说道：&ldo;我又不是你家管家婆，怎样知道你的心事？这样吧，还是由我的意思来替你写吧。&rdo;阿囡笑道：&ldo;就是那样，七爷写完了，念给我听一听。从前五小姐写信，就是这样。&rdo;燕西于是展开信纸，把信就写起来，写完之后，就拿着信纸念道：亲爱的炳发哥哥：你来的几次信我都收到了，我身体很好，在金府上住得也很安适，不必挂念。倒是我在北京很挂念你，因为上海那个地方，太繁华了，像你这样的老实人，是容易花那无谓的银钱的。不大老实的朋友，我望你少和他们往来。阿囡笑道：&ldo;七爷写得好，我正是要这样说。就是起头那几个字不好，你把它改了吧。&rdo;燕西道：&ldo;这是外国人写信的规矩，无论写信给谁，前面都得加上一个亲爱的。&rdo;阿囡道：&ldo;我又不是外国人，他也不是外国人，我学外国人做什么？&rdo;燕西笑道：&ldo;我就是这样写，你不合意，就请别人写吧。&rdo;阿囡道：&ldo;就请你念完了再说吧。&rdo;燕西于是又笑着念道：因为这个缘故，我久在北京是很不放心的，我打算今年九十月里，一定到上海来。阿囡道：&ldo;哎哟，这句话是说不得的。他就是这样，要我回上海去，我不肯呢。&rdo;燕西笑道：&ldo;你别忙，你听我往下念，你就明白了。&rdo;又念道：炳发呀！我今年是十九岁了，我难道一点不知道吗？每次看到天上的月亮圆了，花园里的花开了，想起我们的青春年少……阿囡先还静静地往下听，后来越听越不对，劈手一把，将燕西手上的信纸抢了过去，笑道：&ldo;你这人真是不老实。人家那样地求七爷，七爷反替我写出这些话来。&rdo;燕西道：&ldo;你不是说了，随便我写吗？我倒是真随便写，你又说不好，我有什么法子呢？&rdo;阿囡道：&ldo;七爷总也有吩咐我做事的时候，你看我做不做？&rdo;说着，把嘴一撇，一扭身子走了。她顺手将燕西的门一带，身子一闪，却和廊檐下过路的人，撞了一个满怀。阿囡一看是梅丽，笑道：&ldo;八小姐，我正要找你呢。&rdo;梅丽笑道：&ldo;你眼睛也不长在脸上，撞得我心惊肉跳，你还要找我呢。&rdo;阿囡道：&ldo;不是别的事，我请八小姐给我写一封信。&rdo;梅丽道：&ldo;我不会写毛笔字，你不要找我。&rdo;阿囡道：&ldo;我又不是写给什么阔人，不过几句家常话，你对付着写一写吧。&rdo;于是把自己的意思，对梅丽说了一遍，一面说着，一面跟着了梅丽到她屋里来。梅丽道：&ldo;写是我给你写，明天夏家办喜事，我一个人去，很孤单的，你陪我去，成不成？&rdo;阿囡道：&ldo;五小姐六小姐，哪里离得开我呀？你叫小怜去吧，她在家里，一点事也没有哩。&rdo;梅丽道：&ldo;好，我在这里写信，你去把她叫来，我当面问她。&rdo;

阿囡和小怜，感情本来很好，她去不多大一会儿，果然把小怜叫来了。这里梅丽的信也写好了。小怜道：&ldo;阿囡姐说，八小姐要带我去做客，不知道是到哪里去？&rdo;梅丽道：&ldo;看文明结婚。去不去？&rdo;小怜道：&ldo;不是夏家吗？我听说是八小姐做傧相呢，还有傧相带人的吗？&rdo;梅丽道：&ldo;老实说，这是魏家小姐再三要求我的。我先是没法儿，只得答应下来，现在我一想，怪害臊的，我有些不敢去。况且魏家小姐和我同学，和她家里人不很熟。夏家呢，简直完全是生人，我总怕见了生人，自己一个人会慌起来，带一个人去壮一壮胆子，也是好的。&rdo;小怜道：&ldo;八小姐，那不成，我是更不懂这些规矩啦。去了又有什么用？&rdo;梅丽道：&ldo;不是问你成不成？只要你陪着我，我若不对，你在一边提醒提醒我就成了。&rdo;小怜道：&ldo;去是我可以去，我得问一问大少奶奶。&rdo;梅丽道：&ldo;太太答应了，大少奶奶还能不答应吗？&rdo;小怜道：&ldo;那我一路见太太去。&rdo;梅丽笑道：&ldo;你倒坏，还怕我冤你呢。&rdo;于是梅丽将信交给阿囡，带了小怜，一路来见金太太。梅丽道：&ldo;明天夏家喜事，我一个人有些怕去，带小怜一路去，可以吗？&rdo;金太太道：&ldo;外面报上都登出来了，说是我们家里最是讲究排场。现在你去给人做傧相，还要带个佣人去，不怕人骂我们搭架子吗？&rdo;梅丽听她母亲这样一说，又觉得扫了面子，把小怜引来，让人家下不了场。便鼓着嘴道：&ldo;我一个人怕去的，我不去了。&rdo;说毕，也不问别人，自回房去了。

一会儿工夫，新娘家里，把傧相穿的一套新衣送了过来，金太太派老妈子来叫梅丽去试一试，她也不肯去。原来魏家这位小姐，非常美丽，夏家那位新郎，也是俊秀少年。两边事先约好了，这男女四位傧相，非要找四位俊秀的不可。而两位男傧相穿一色的西装，是由男家奉送。女傧相穿一色的水红衣裙，也是女家制好奉送。这样一来，将来礼堂上一站立，越发显得花团锦簇，这都是有钱的人，能在乐中取乐。梅丽在魏小姐同学中，是美丽的一个，所以魏小姐就请了她。这种客，是魏家专请的，不像平常的客，可以不去。这时梅丽闹别扭，说是不去，金太太确有些着急。梅丽她虽然是庶出的，因为她活泼泼的，金铨夫妻都十分宠爱，所以金太太也不忍太拂她的意思。梅丽一次叫不来，金太太又叫人把小怜叫来，让她引着梅丽来。金太太道：&ldo;你既然怕去，先就不该答应。既然答应了，就不能不去。你若不去，叫人家临时到哪里去找人？这回不去，你下次有脸见魏小姐吗？&rdo;梅丽道：&ldo;妈要我去，我就得带小怜去。&rdo;说到这里，只听见吴佩芳在窗子外廊檐下应声道：&ldo;八妹什么事，这样看得起小怜？非带她去不可。&rdo;一面说，一面走进来。金太太道：&ldo;你听听，这个新鲜话儿，人家去请她做傧相，她要带小怜去。我想，是个老太太出门呢，带一个女孩招呼招呼，还说得过去。一个当女学生的人，还要带一个人跟着，好像是有意铺排，不怕人家骂吗？&rdo;佩芳笑道：&ldo;我倒猜着了八妹的意思，一定是听到人说，魏夏两家人多，傧相是要惹着人家看的，有些怯场，对不对？&rdo;梅丽一扭身，背着脸笑了。金太太道：&ldo;既然怯场，就不该答应人家。&rdo;佩芳笑道：&ldo;不是生得标致，人家是不会请做傧相。既然请了，就很有面子。许多人还想不到呢，哪有拒绝的？当时魏家小姐请八妹，八妹一定一时高兴就答应了，后来一想，许多人看着，怪害臊的，所以又怕起来。&rdo;于是扯着梅丽的衫袖道：&ldo;我猜到你心眼儿里去了不是？&rdo;梅丽被她一猜，果然猜中了，越发低着头笑。金太太道：&ldo;带了小怜去，就不怕臊吗？你要带她去，你不怕人骂，我可怕人骂！&rdo;吴佩芳道：&ldo;八妹真要她去，我倒有个法子。那魏小姐和我会过几回面，也下了我一封帖。我本想到场道一道喜就回来。现在八妹既要她去，我就不去了，叫小怜代表我去吧。&rdo;金太太道：&ldo;你越发胡说了，怎么叫使女到人家家里做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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