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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官差到了孟氏面前，客气地请她带路去往后花园一所院落，摆明了是受唐鸿笑唆使。孟氏满腹气闷，沉了脸，但是因着看到叶昔寒带着小厮赶了过来，也就不担心叶昔昭的处境，忍着气给官差带路去了别处。

之后，毫无意外的，唐鸿笑再度到了叶昔昭面前。

叶昔寒与小厮站在不远处观望，唐鸿笑也没找人支开他们。他用意很明显，只是要与叶昔昭说说话。

直觉告诉叶昔昭，此生再见到唐鸿笑的机会不多了，也就没有流露出心底的反感，安然站在原地。再者，说白了，父亲被人弹劾的罪证被判定全部不成立之后，相府才能结束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形，才不需看着官差、提刑等人的脸色度日‐‐身在相府，唐鸿笑又是协助官差办案之人，想走出他视线，在这种时候是妄想。

唐鸿笑到了叶昔昭近前，并不急于说话，而是悠然望着夕阳光影下的莲花池。良久，他才柔声问道：&ldo;昔昭，还记得我初次见到你的情形么?&rdo;

&ldo;……&rdo;

唐鸿笑此时也不需要她搭话，任由自己陷入往昔回忆：&ldo;那一年，我们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我入相府，第一次随昔寒来到后花园的时候，你从水榭走向我们，让我真正明白了何为惊鸿照影来。兴许是初见之后，兴许是之后的哪一次相见，让我自年少至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时常看到你绝美的笑。&rdo;

叶昔昭仍是沉默。

&ldo;我曾相信过，莫逆之交是重于手足的情分;我曾相信过，有些约定、誓言不需说出，彼此便能懂得。这么多年，我深信不疑，直到相府退亲，直到你宁可以死相逼也要嫁入侯门‐‐我在那之后，什么都不信了。&rdo;

叶昔昭垂眸无声一笑，他此时所说的，应该是句句属实。

&ldo;我愿意等一辈子、盼一辈子的人，忽然就风光出嫁，嫁给了一个横刀夺爱之人‐‐昔昭，知道我心里有多恨有多不甘么?&rdo;唐鸿笑的语声变得苦涩，&ldo;你的确是可以指责我没在事发后挺身而出，没能尽力去阻止你改嫁他人。可是你有没有为我设身处地的考虑过?&rdo;

叶昔昭长睫一下一下忽闪着。

&ldo;退亲的是相府，不论为何都要嫁给永平侯的是你叶昔昭，你倒是与我说说，我要用怎样的姿态站出来挽回婚事?你们将我弃若敝屣，我难道还要做无谓地挣扎么?我唐家已是尽失颜面，还要我再闹出天大的笑话让双亲无颜见人么?&rdo;

叶昔昭尽量让自己做到平静理智，是以，对于这一番话，她不是不认同的。毕竟，单说这一点，唐鸿笑不算说错。

&ldo;自相识到如今，半场生涯，我都是在为你活着。从没想过，会走到被你这般厌弃的地步。&rdo;唐鸿笑语带轻嘲地问道，&ldo;在你眼里，最重的还是权势荣华，是么?他终究是用手中一切换取了你的心甘情愿，是么?&rdo;

叶昔昭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侧目看住他，轻声道：&ldo;你到今时还不知我最在意的是何物。我最在乎的，是家人安好，是父母无恙。不为此，我当初就不会同意出嫁，不会用终身归宿换得相府无虞。人活一世，有人最看重的是儿女情长，而我最看重的却是身边至亲。这一点，一定要我说出你才能明白?一个人，若只是为自己活着，不顾至亲安危，她还有何资格存活于世?&rdo;

唐鸿笑对上她视线，目光变幻不定。

&ldo;同理，你若是真的在意一个人，该做的是盼她安好，而非处心积虑伤害她的至亲。你的确是与我相识多年，可你从未了解过我。&rdo;语毕，叶昔昭怅然摇头。

此时她平静怅然的语调、目光，刺得唐鸿笑心里生疼，他视线游转到莲花池，沉默半晌才又出声：&ldo;在你看来，我是在伤害你至亲，而我本意从未变过‐‐我只是试图得偿夙愿，试图重新与你续写前缘。我想如愿，唯有扳倒侯府，而扳倒侯府，势必要从相府下手。此刻我已明白，我赌输了这一局，日后要为之赔上仕途，还有与你的缘分。输了，我有憾，却不悔。&rdo;

叶昔昭带着匪夷所思的心绪看向他，&ldo;得偿夙愿，续写前缘?‐‐你要我在娘家、夫家没落之后，由你收留?&rdo;她说出这一点的时候，不由发笑，&ldo;害我失去一切之后，你要做我的恩人收留我，让我成为你的妾室?你可真是目光长远，有抱负。&rdo;

唐鸿笑自嘲地笑了，&ldo;成王败寇，你的耻笑是在情理之中。便是我，到此时也在怀疑之前是不是率性而为异想天开了。&rdo;

&ldo;其实，&rdo;叶昔昭迟疑片刻后，还是诉诸心绪，&ldo;你这番打算，也不是不能如愿，只是时日短暂，注定无法笑到最后。可知原因?你连你的授业恩师都能背叛，枉付他这些年对你付出的心血，如此背信弃义的行径，若能换得仕途得志，便是真正没了天理。&rdo;

&ldo;又能如何?&rdo;唐鸿笑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淡声叹息，&ldo;就算是明知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我也只能义无反顾。如今已知后果如何，我亦认命‐‐你是我此生的命，无从反悔。&rdo;之后，他凝住她双眸，漾出她熟悉的清醇和煦的笑，&ldo;我劫数已定，此生怕是再难相逢。昔昭，什么都不说了，与我静立片刻即可，如此，就不枉相识一场。&rdo;

叶昔昭望向连绵成优美画卷的莲花丛。

霞光已黯淡，最后一份迤逦光影投注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荡漾，交织成一份无言的感伤。

她不愿想起少年时与唐鸿笑有关的任何一幕，而在此时，很多画面悄然浮现于心头。

那个淡雅如菊、温润如玉的翩翩美少年，眼中含着情意，唇畔勾出笑的纹路，一次次走向懵懂单纯的她、对他满怀欣赏的她……

原本也算是一桩良缘，缘分却终究是太单薄，他终究是太偏执，一次变故之后，就让他一步一步走向错误的深渊，妄想再度扭转她人生而得偿夙愿，且至今不悔。

若这也算是情深意重……谁人可承受得起?

要转身离开之际，唐鸿笑已先一步道：&ldo;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府。而我，明知大难临头，还是要将这一折戏唱完。来日帮我转告相爷，我输得心服口服。&rdo;

语毕，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她视野。周身透着的那份寂寥，就像是一步步满怀不舍却又必须走出她生命一般。

叶昔寒走上前来，看着叶昔昭，挂上安抚的笑，&ldo;与你说什么了?没事吧?&rdo;

&ldo;没事。&rdo;叶昔昭摇了摇头，不想谈及这话题，转而问道，&ldo;我大嫂那边，你告诉她实情了么?&rdo;

&ldo;还没有。&rdo;叶昔寒闷闷地道，&ldo;事情还没个定论，急着与她说了也无用。总想回娘家，我也只能豁出这张脸去挽留。&rdo;

&ldo;你有什么可烦的?眼下不过是遭报应了。&rdo;叶昔昭觉得许氏好好地惩罚他一阵也好，也就懒得宽慰他。

叶昔寒无奈地瞪了叶昔昭一眼，&ldo;我明白，这是自作自受，不需你雪上加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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