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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征见她满脸的关心,心下很是受用,道:“劳力还罢了,主要是劳心,虽说与南梁这一战注定迟早要打的,但国库空虚,这几年来又天灾不断,百姓们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再额外征收赋税,百姓们日子越发要过不下去了,届时少不得要生民乱,就真是外患未平,内忧又至,越发雪上加霜了。所以就像你方才说的那样,这一战能不打,最好还是别打的好,众位阁老与我也是一样的心思。”
说着揉了揉眉心,“可我们不想打是一回事,也断没有等着南梁打上门了再手忙脚乱,最后只能挨打的份儿,所以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争取不打的同时,也要厉兵秣马,随时备战,决不能让南梁贼子讨到了任何的便宜去。就这几日,颍川侯便要带兵去凉州镇守了,他在先帝时期,便已是当朝第一名将了,如今越发老而弥坚,膝下众多子侄儿孙也是虎父无犬子,有他镇守凉州,随时防御南梁贼子,皇上与众位臣工还是比较放心的。”
“就是粮草军饷愁人,户部褚阁老愁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说再这样下去,他就真要成秃子了。呵,他都快六十的人了,真成了秃子又有什么打紧,我可才二十出头的人,要是也愁成了秃子,那就真是……太可怕了,我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施清如见他先是揉眉心,说到最后,修长的手指已移到太阳穴上了,又像是被自己万一真成了秃子那副可怕的画面给吓住了似的,直是摇头,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
笑着一半,想到他自来有头痛的老毛病,一旦用了脑劳了心,忧思过重,便会头痛……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到他身后,伸手轻轻给他揉起两边的太阳穴来,反正、反正更亲密的事都已做过了,帮着揉个太阳穴,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揉了片刻,她轻声问道:“督主,力道合适吗?”
韩征闭着眼“嗯”了一声,“很合适。”
心里偷偷得意,他只是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清如立时心痛他得什么似的,看来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喜欢他啊!
但也只是任施清如揉了片刻,韩征便睁开了眼睛,“清如,我好多了,你不用再揉了,仔细手酸。”
一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想拉她坐到自己腿上。
他以往不能容忍任何人碰自己,既是怕自己的秘密会不慎曝光,也是真的不能忍受来自任何旁人的碰触,可如今他却一见了清如,便想碰她抱她贴着她,倒不想她连他的这个怪毛病都能治,果然是他的良药,只专属他一个人的良药!
可惜却让施清如灵活的一躲,便挣脱他的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随即给韩征的茶杯添满了茶,“督主,喝点茶润润嗓子,咱们继续说吧。”
真让他拉着再这样那样一番,她脑子又得成一锅浆糊,嘴巴也要变得不是自己的,说话全然不受自己控制,说的尽是些没用的废话,到头来正事反倒一个字没说了。
韩征见她只顾说话,并不看自己,耳朵也直发红,知道她又害羞了,心下就像有根羽毛一直在挠一般,很想再逗她几句,可惜又知道时间紧急,不能再蹉跎了。
只得正色道:“那你想说什么,说你封县主的事吗?我不是让小杜子带了话儿给你,无妨的,你就安心受着便是,凡事自有我呢。”
施清如忙道:“不止是这事儿。你不知道,那日太后刚开始说要封我做县主时,我一直都坚辞不受的,我、我心里实在咽不下那口气,若太后封了我的同时,也罚了福宁长公主,也就罢了,至少有惩罚有补偿,我心里那口气还能顺畅些。可她根本连说都没说福宁长公主一句,甚至话都没有说明,只是说要赏我,妄图借着赏我,就把事情混过去,我心里实在生气,就想着我宁死也不领你的赏谢你的恩,看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见韩征一直很认真的听她说,顿了顿,又道:“可后来,她就不提这事儿了,转而与段嬷嬷说起督主有多辛苦,有多劳苦功高来,还说什么羊毛不能可着一只羊薅,省得真累坏了督主,得找人为督主分忧解劳才是……”
就把当日太后与段嬷嬷说的要复设西厂的原话,一五一十学了一遍给韩征听。
末了道:“我自己便罢了,太后无论要如何对付我,我受着便是,可我不能连累了督主,让督主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也让将来的路越发难走,甚至……所以,我终究还是领了赏谢了恩。督主,太后与福宁长公主又不一样,她到底是皇上的亲娘,别人的话皇上可能听不进去,太后的话却多少总能听进去几分,皇上也防谁都可能,就是防自己的亲娘不可能,你可千万要早做打算,断不能真如了太后的意才是!”
韩征微眯着双眼听她说完,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却未抵达眼底,“皇上防谁都不可能防自己的亲娘?那可未必,只要皇上无子一日,未过继立太子一日,他便会防着任何有可能上位做太子,甚至任何心里有可能谋划着上位做太子的人一日!”
太后的心思他岂能猜不到几分?
他们母子好容易才得来的江山,怎么能便宜了别的女人的儿孙?最终只能她的血脉上位!
而不管家孙外孙,不一样都是她的血脉吗?
所以福宁长公主一直以来才能那般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哪个儿子能不听亲娘话的,不听就是不孝,皇帝也不能例外!
可萧琅是太后的血脉,却不是隆庆帝的血脉啊。
他身上是流着部分与隆庆帝一样的血液不假,但宇文皓宇文澜之流,身上也同样流着一部分与隆庆帝一样的血,——那萧琅某种程度上说,在隆庆帝心里,与宇文皓宇文澜自也没有分别,都是想要谋夺他皇位的人。
自古天家无父子,说的便是一旦当了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了,何况还只是侄子外甥?!
且因福宁长公主的妄自尊大,从来都只拿隆庆帝当弟弟,而不当皇帝,在隆庆帝面前一贯都口无遮拦,隆庆帝又岂能不见微知著,多少猜到几分太后的心思?
自然太后无论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为萧琅铺路了。
所以太后不真向隆庆帝提出要复设西厂便罢,一旦提出,绝对会被隆庆帝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给毫不客气的驳回去,母子闹得不欢而散。
施清如听韩征细细解释了一番,心下却仍不能放松,皱眉道:“话虽如此,督主还是要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才是。皇上就算也防着太后,太后说的次数多了,再着意粉饰一番,焉知皇上不会多少听进去几分?”
“再者,皇上既连自己的亲娘都防着了,自然对督主也、也不会一直是全然的信任,总会有看法渐渐改变那一日,尤其明里暗里忌恨督主的人那么多,不然不会给督主暗地里起了那么多诛心的诨号,什么‘九千岁’、‘立皇帝’的,哪一个皇上知道了,能高兴的?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进督主谗言的人亦是防不胜防,总不能真等事到临头了,督主再来着急吧?就怕已经迟了。”
前世隆庆帝对督主的信任,不就很快便变了味儿、打了折扣,最终催生出了西厂复设和汪执这个西厂厂公来吗?
她若没有“未卜先知”便罢了,也只能任由事态发展,再看着督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吉凶难测。
但她既然知道,便不能装糊涂,让督主加倍的劳心劳力了,她能为他哪怕只分担一丁点儿,都是好的。
韩征仍是笑,这回笑意便抵达眼底了,“清如,你是担忧我有朝一日‘功高震主’,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吗?你这担忧倒也不无可能,如今私下里已不少人议论‘满朝文武只知韩厂公,而不知皇上’了,那些人自谓只是私下里议论,我定然不会知道,却忘了东厂是干什么的,不过是我懒得与他们计较而已……”
话音未落,施清如已急道:“督主既然什么都知道,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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