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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门前风景雨来佳2(第1页)

今上瞥向钱瑜,见他默然颔首。原曾经他安置医女在鹤庄是照顾阿照起居饮食,以备不时之需。追根溯源这还算他紫宸的内人,怎地倒会谋害显德公主。而今林荇遮遮掩掩,还是意在张居澜罢了。

一阵橐橐的足声传来,林荇的掌事宦官陈伍禀道:“启禀陛下,张婉容求见。”见他默不作声抬手,得到允许后张居澜向帝后施礼,还是邢筱不等她矮膝就将她扶坐,“婉容是双身之人,不宜拜来叩去的。婉容是听闻显德公主不妥前来探视?”张居澜尤起身端立,“圣人体恤,妾感激涕零。只是腹中龙胎并非妾的挡箭牌和护身符,宫正司奉命追查公主一案,妾阁中内人胡瑞英涉入其中。同日瑞英制馔,妾亲口所尝,却不知公主受罪至此,妾却安然无恙。严刑拷打必出冤案,倘或林修容已认定是妾主使,胡内人干犯,妾无可辩驳,即伏望陛下亟将妾下诏狱待审,免得禁中传出流言蜚语污损人耳。”

今上抱贤齐去房中躺着,不等他表态,邢皇后事先道:“事态不明,禁中皆染嫌疑。说起瑞英吾有些印象,她在蕃邸是陛下身侧的女使,这品性想必钱都知该清楚些。都说奴性随主,陛下清正奉公、端直磊落,胡内人追随陛下近十年,大抵不会差到哪儿去。”

说罢她又示意张居澜落座,“张婉容自身有子嗣,自然将慈母心肠移于显德,感同身受。涉及陛下儿女,自然应明察秋毫,追根究委。结香,你去将胡内人带到金蟠阁,吾有话问。”她复微笑看向林荇,“修容快起来,如今第一要紧是显德的病情,我见此刻内寝无声,想是陛下慰她歇息了。”有黄门将瑞英押到跟前,所幸她懿令及时,尚未受刑,“原你是胡内人,吾记得你还给吾送过一阵药汤。”瑞英称是,“奴昔日在蕃邸是外间服侍的女使,是管陛下药用的。前日因娘子望食幼年在青州的蜜果,奴恰巧拿手,就擅作主张去膳局做了几碟。”

邢筱颔首,“阿荇,可命太医查验过蜜果?”林修容毫不迟疑,“自然。妾为保万全,延请的是陈院判。”邢筱见陈鼎上前作揖,“有一味药鼠李实,有泻下作用。公主数日脾胃失调,自然受不起。”胡瑞英此刻跪直身,对皇后拜手道:“圣人容禀,不是奴诛心。而是奴制馔时膳局内人均在旁,所用食材、所经工序皆有她们目睹。此膳由奴所制,然金蟠取与制成所差时辰,若歹人有心行事再嫁祸于奴,是尽够的。况且送膳、放膳经手数人,倘或林修容真要追查元凶,何不将金蟠内人一并送至内狱?奴斗胆,要对您大不敬,不论其他,但论嫌疑,恐怕修容亦难逃其咎。反倒与从未去过膳局、从未碰触蜜果的张婉容无干。”

林荇觑着她,“婉容当真会调教内人的。胡女史伶牙俐齿,连我也要甘拜下风。”今上从三折海棠隔断屏风后出,“瑞英是朕给婉容的人。因她身子荏弱,平日多病,朕担忧医官耽搁时辰,故将她遣去鹤庄以备不时之需。修容忌疑瑞英,是在疑朕会暗害自己的女儿?”林荇善于钻营,长袖善舞,“陛下是公主的爹爹,是天底下最疼爱公主的人。可人心隔肚皮,总无法时刻把控。既为医女何必制馔,既制馔何必多制三碟?”

瑞英则坦然道:“修容既要诛心,且容奴为己辩驳。既欲蜜饯何讨奴所制?修容自知主仆勠力同心,奴是曾受修容严惩,险些死了。然寻仇得需正主,有冤正要报冤。修容因前一日陛下称赞奴药茶做得好,翌日就觉奴狐媚惑主,有引逗陛下之嫌,遂命人砸盏栽赃于奴。时过境迁,不想修容仍不打算放过奴。奴在蕃邸十年,入禁中即侍紫宸,明白斩奴是斩张婉容一臂,奴有一分嫌疑是在掴婉容面。为证奴自身与张婉容清白,奴自请皇城司亲鞫。”到一个林荇插手不得的处所,今上挪目瞧林荇,见她默不作声。

张居澜瞅向邢筱,旋即接口道:“不想修容与胡内人有这般渊源。”今上睃向林荇,念及显德在病中仍要给她些体面,“罢了,陈年旧事何必提及。贤齐病着,修容与她素来最亲,就好生照顾她直至病愈罢。此事就此作罢。”邢筱起身,“今日劳动张婉容了。你要尽快将胎坐稳,等来年呀,我们阿栩就有弟妹了。”张居澜颔首,“多谢圣人关怀,妾必定会好生颐养。”邢筱又凝向今上,他即会意,“瑞英,你扶张婉容先回阁歇息。”张居澜矮膝告退。廊下是空空荡荡的人影晃动,黄门在前提灯,内人在后悄然跟随,邢筱鲜少与他独处,两人各有两情缱绻,亦有不相过问的默契,“今日事是林荇自导自演,我清楚她的性子,倘或与她无关,哪怕掀起血雨腥风她亦会追查元凶。贤齐是她的命根子,她动辄不会拿她当筏子。”

今上抚额,似乎劳累的紧,“阿姊,林荇怎会变成这样?”邢筱遽然驻足,“保重身体。世人妄图权势,沾染权势的滋味就如药蛊和逃不脱的魔咒一样。阿荇骤然成了闲散人口,心中忿忿不平。十余年前陛下仅有她,纵使对她淡漠她亦餍足。而如今陛下不再穷游四海,她对您自然有了许多念头。譬如权势、位分和宠爱。十余载经营心血值得嘉奖,但不是她行恶的凭借。我会同她讲清楚,你要安抚好阿照。”今上动容,“对阿照,阿姊当真是无不尽心竭力。”

邢筱笑了笑,“我有私心。我与她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我非菩提老祖,不想普度众生。只我一瞧见她,就仿佛瞧见我的阿簌。她已抵达天河,荣登极乐,我只当她还魂在阿照之身。”今上又叹息道:“我记得阿簌……”他不曾说毕,邢筱却已心领意会了,“情分有时无关血缘,只问真心。就像你与阿照,就如我与原武。若无交往,或无缘相识、或擦肩而过,但金风玉露一邂逅,便是一辈子。等我死了,你将我的骸骨送去温州罢,我欠了原武太多,做不到生同衾,但愿死同穴。”今上又蹙眉,“我亦与原武谋面过的,只他瞧着并不出挑,人亦憨直。阿姊与他结识不逾一载,怎就对他魂牵梦萦?”

邢筱抬眸仰望婵娟,它不够圆满,不够明亮,甚至被如蟠桃的云霭遮住了,“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真要比照,陛下或许胜他许多筹,而我与陛下自幼识得,说一声青梅竹马不为过。可陛下将我当姊姊,我将陛下当阿弟,这便是天壤之别。明熠,自你十岁起林荇就在你身侧,而阿照则是从天而降的意外。我没想过你的天命来临了,竟这样迟。你及冠时孃孃将吴霓和刘嫖赐给你,你不屑一顾。逾两年,孃孃又将姚邯赐下,你嫌她性子暴戾,连多见也不肯。因而倾慕不讲年月,不讲前后。就算再周全,尚且不能兼顾所有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道理如此。可假使要将嫔御排列,一三五林荇,二四六阿照,这可就闹笑话了。你要做阿照的贴心郎君,就会辜负其他人。你要做林荇的好郎君、贤齐的好爹爹,就会令阿照伤怀。人生在世,总要得罪一些人。”

今上朝她作揖,“阿姊果然通透,我受教了。”邢筱哑然失笑,“阿弟,正所谓三十而立,我时而觉得已知天命。论血缘,我是阿娘唯一的骨血,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我。我为她会竭力服药,能拖一时算一时。来日我死了,只求姨母与陛下看在亲缘的份上多帮衬阿娘。她生来要强,宁愿吃苦挨累亦不轻易恳求他人。”今上颔首,“阿姊别说丧气话。我会尊封姨母为齐国夫人,若她肯我便接她入禁中居住。”邢筱摇了摇头,“她爱个清静,终其一生都在追念爹爹。多谢你,若非你和姨母救济我们,我恐怕会因饥寒交迫而死。今生遇你是我的福分,来世……我还是想与原武再续前缘。”

今上失笑,造化弄人,她未被皇后和秦煌妻子的枷锁捆住,她的一颗心仍然驰骋在广阔苍穹,“我会向神佛祷告,盼付原武来世长寿百岁,与阿姊白头偕老。”邢筱映着烂漫的朦胧月色而去,孤身却不孤寂。她仍然以勇敢的姿态面对惨烈的死亡,以豁达的心绪面对煎熬的病痛。她是值得钦佩和敬重的,一如她阿姊的长辈身份。他披星戴月去了鹤庄,见献春守在槅扇门外,见他便道:“有孕妇人嗜睡,娘子着实困得睁不开眼,简单盥洗过便安置了。”今上亦先去净房沐浴,换了寝衣撩帘幔坐下,先是静静的瞧了她片刻。

青州筵席贵女赴宴并非他初逢张居澜,他早前在清河就已见她开粥棚安顿灾民,去临时搭建的灾民窟帮衬行医的阿弟,当时木架坍塌,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一根,以致未曾砸到她的脊背。她顾首回眸道了声谢,随即与伙伴一块去熬制治愈伤寒的药汤。他初到青州陈媛便经由许营举荐,供他枕席的美意说得并不隐晦。少年血气方刚,他十六岁前蕃邸唯独林荇与邢筱,亦遵从椿萱的钧意留下子嗣,遂与林荇试了几遭床笫。不过是例行公事,亦未曾顾忌林荇是怎样感受。况且林荇以此为荣,善于钻营和隐瞒,他时常不愿猜度拿捏,但该给的赏赐并未缺过。陈媛与居澜实有霄壤差别,陈媛稳居宅邸,即使灾情严峻尚且靡衣玉食、涂脂抹粉,妆容精致,簪钗列于鬃上。而居澜灰头土脸,只插了两根银簪子固定发髻,包了缥色的巾帼。她任劳任怨,是清河府的小娘子,却从不曾自矜贵重而居高临下训斥他人。她的袖面染着血迹斑斑、脸上是熬药熏出的黑,耳坠亦无意间掉了一只,银簪子旧了,边角略显出黑。腕套一只镯子,显然尺寸不对,比她的手腕宽绰好多。

一位拯救黎民于水火、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曾在他心中雁过留痕,使得他更为眷顾这民生疾苦。然而这仅是惊鸿一瞥,他在设宴的府邸随意走动散酒,不意又觑见了她。只她截然不同,珠翠多了、衣裳换了、粉黛抹了、熏香沾了。而却不似陈媛,见他如恶狼扑食,只想剥净他的襕袍,咬下血肉以做日后纠缠。她仿佛将他忘掉了,称他官人,如惊惧的小兽一般以扇遮蔽。他不愿以相救来夸口,遂未曾多有攀谈。

知州与他多番提及女眷,他均不曾准允。因知这是停留青州的最后一夜,许营必是想青州攀附于他。而此刻正逢皇父决断立储的关键时刻,他决不可能令先帝误会他拉帮结派,有觊觎宝座之心,这样反而辜负这十载劳苦,与至尊失之交臂。他准许是为心底的烦躁,从来清醒而聪智,未曾因欲和情而妄动,但他任性恣意了一次,在张居澜施礼禀身世时禁不住的褒奖。而就是这份赘述的夸赞使得有敏锐嗅觉的许营察觉了端倪,顺水推舟的改陈媛为张居澜。

自幼承蒙爹爹教诲,世上欢愉人物甚多,而欲望繁衍无尽,而《四十二章经》中说: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舐之,则有割舌之患。满足一个欲望是贪,而克制一个欲望是德。居澜,不该因他的欲望而付诸代价。储位既未定,他一旦兵败垂成,会遭到寿王的屠杀和吞噬,倘或带回居澜,则会使得她无端遭受血光之灾。就将这一株静水芙蓉养在青州,要她喜悦时捧腹而笑,哀婉时抱亲而泣。任她驰骋于马场,飞扬于广袤天地。而他欣羡她未来的郎君,他会春日为她酿酒,握住她如笋尖的一对柔荑。他会夏日与她共食沉李浮瓜,摇扇为她纳凉避暑。他会秋日引她赏秋菊于庭院,朝饮木兰之坠露。他会冬日为她猎来鹤氅,在红泥火炉旁夜叙取暖。而他,大抵该在孤寒的九重金銮臆想着如巍峨崇山、似潺潺溪流的她,明眸善睐、靡颜腻肤、顾盼生辉、宜笑宜嗔。

既然御极搁置不下,他是动了礼聘的心意。然而就在该日,他翻阅到了弹劾张净初贪腐的奏疏。他断断不是徇私枉法,为情灭智,而是他整治青州灾情,遂对青州官僚多有了解。他知张净初清廉公正,是百姓膜拜的青天府尊。遂令严查不贷,暂停斩刑。与他所想一模一样,是许营栽赃嫁祸,张净初十年清知府,并无万两雪花银。他也算为居澜做了一桩好事,然而不意翌日就有人邀车舆喊冤,他从来善待下属,而林荇奴婢出身,想也是十分宽厚。她凭借青州赞赏言论来打动,他震惊过于愉悦。他顾念的人竟来到眼前?然而实在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磕破了额头,脸颊胀肿,唇角残余着血迹,还有些依稀可辨的瘢痕。不到一载她怎就落魄至此?将她到紫宸殿就卧,钱瑜才将她的事禀上。不想她竟是胆大妄为,偷梁换柱,凭他人名讳窃入禁庭,亏得太后置办御侍求疾不求稳妥,并未严查,甭管是姜家亦或张家的,但凡是个完璧、有姿德即可入侍。他替她妥善了后事,彻底消弭了姜氏的痕迹,见人亲笔题张居澜才称意。

既然你已至我身前,就莫要走了,替我燃烛,与我踏过茂密荆棘,踏雪蹚河,执手同行罢。而他却发觉居澜并不与御侍们一样,他稍加试探她便惶恐请罪,他略微的触碰都使得她浑身颤栗。原来他,在一群御侍中深受追捧和仰慕的他,却未获得居澜的芳心。她极尽职分,救过他,维护他,然而只是出于对帝王的膜拜和对权势的尊崇。而他凭借九五至尊的身份获得了无数,却与她渐行渐远。她或许只想寻一位家世相近、可平等厮守的人终老。

而他偏要勉强,要以五载为期去消磨她远走的意志。居澜是那么顽强和执拗,被娘子刁难、被内人毁谤、受人掌掴都不曾朝他哭诉,她从不依赖他,她蓄意维持着主仆恰当的分寸与礼数,新年守岁时为他披好鹤氅,她只驻足了片刻,她俯下身,均匀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面颊,素日惯使的苏合香浸染着他的衣袖。她端详了半晌,这副稔来对她和颜悦色,温声款调的人啊,他受到人的觊觎和渴望,他是她们的可望而不可即,她万不能同她们一样,纵起贪念烧毁自己。就在此刻,就在当下放纵须臾,他是一位貌如潘安,游街时会收到娘子采来茱萸的寻常郎君。她转瞬而逝的绮念,她所有不该有的瞻与仰,和倏忽的动容,都应在身份的悬殊下尽归尘土。

他从未想过姚邯会有弑杀的狠心,然而居澜找不见,他雷霆暴怒,勃然惊震。掀翻了面前的御案,墨汁浇灌了奏疏,镇纸四分五裂,才描的水芙蓉却完完整整。就如越人歌的女子一样,他竟然初次胆寒于倾诉内心的情愫,就好似他的美意是施舍,居澜要顶礼膜拜、稽首恩谢。她要卑微到尘埃里,要用最谦卑的姿态去接承属于上位者的善意。他本能的憎恶这样的情形。他行走四海,所见专于典籍、工巧、建筑、岐黄术、经商、河堤的奇女子绝不在少数。她们仿若有破千军的神勇,一举能震四海,而压抑她们的是这可憎的世道。待见世人面目、见河海山川、见翠嵘山峦、见碧波万顷、见鲤跃湖出、见诸般奇彩万象,又焉能甘于寡淡无趣的宅院,做礼教束缚的傀儡?

他要放走居澜,让笼中雀重新回到寥阔山林中去,变成从前,一只纵情翱翔的海东青。等她的伤势痊愈些,等她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善意,他就会忍痛割爱的。而她却提起了一个誓言,他在紫宸戳破、不曾威胁、只在漫长等待的誓言。它自然作数,它不管何时都作数的。作为观人于微的皇帝,他轻而易举的察觉她神色中的闪避、无意流露的怅惘、和抵住丹唇的无奈。委身与他或只权宜之计,或是为维系张氏满门荣耀、为仿陈氏明枪暗箭、为妄图加害的嫔御忌惮、为她不卑躬屈膝的活着。

可惜他想不到一桩缘由与他相关。可那又怎样?只她朝他掉一颗泪,他会毫无犹疑地张开手臂来迎接。手遽然被牵住,他的回想戛然而止,遂俯下身轻声问:“阿照?怎么醒了?”她胡乱地擦了擦汗,又将绣芙蓉的苏锦绸缎被子掀开,“陛下替我唤献春进来。”他错愕不已,“我就在你身边,你还要唤献春?是口渴了?我去替你取水。”说罢他就要趿履下地,遽然又被她抓住手臂,“是我梦见不堪入目的事。”这梦魇的类型可就多了,血腥惨案、悬崖遇险、家户纠纷、群架殴打,全都不堪入目。他实在想不出是何般情状,她只得狠咬牙关道:“陛下还是替我取一碗凉水来。”

他瞋目教训,“凉水?你疯了不成?”说罢到茶案端了一碗温热的水来,还特意提前用手背试了试温度,“你给我饮温水不管用!”她急赤白脸,他才见她满额的潮汗,连脸也绯起来,“月夜不寐,燕婉欢乐。我现下……濡湿了,不换献春进来,难道你给我换不成?”他费力吞掉口涎,“衣裳……在何处?”她用双掌遮住脸颊,只觉丢脸极了,狠狠拍了两下床榻,她气急败坏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想看我出乖露丑!”他依稀记着内人取亵衣的地方,于是去榻后的矮柜里翻腾了一阵,终于找出一整套来,又将她的手搁到膝上,“你的真态实意,我全都想了解。我不愿见你伪装成毁欲的比丘尼,阿照,我们只是凡胎俗骨。”

她慢吞吞地在幔帘后替换,倏忽坐回榻沿,“真是!我明明是个很端庄、很守礼、蕙质兰心、贤惠敦厚的窈窕淑女,竟然在你面前露尽丑相!”他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肢,约莫是前阵子她与他置气,瘦出的份量至今未曾填补回来,她扭过螓首,“你不要碰我了,我饮不得凉茶,如今浑身燥得慌……”他将她放躺,一臂依旧揽着她,“我给你讲故事罢。”张居澜用一种鄙夷的神色瞧他半晌,“我是你娘子!不是你女儿!”

提起女儿他黯然失色,张居澜自觉说错了话,立即改口道:“因此还是由妾来讲罢,正好分分精力。我幼岁时常臆想日后的郎君,泡在黄连罐子中的人呐,无比渴望蜜糖的滋味。然青州清河害了风水,老媪们都这般揣摩。好长一阵子妇人临盆只弄瓦,而未得承继香火的后嗣。满巷子的小娘子,老媪们瞧着直叹气。隔巷的小郎君愈发金贵,竟然足不出户起来。有些头脸的人家已开始定娃娃亲,垂髫时期就已恨嫁。而书塾的女傅教诲我们男女授受不亲,我从未正眼瞧过一位。我盼望他不似爹爹,爹爹是阿娘的东家,除却为了绵延后嗣而舍大义返家,剩余的时日都是阿娘独自支撑。亦盼他不似姨丈,姨丈是熊罴,纵使跟姨母做最亲密的事,亦将她弄得哭嚎不休,还还啐她死性不改、寡味无趣。后来一场接一场的灾祸临头,清河死伤无数。而我的阿弟却挺身而出,他的岐黄之术救活了许多人,却不能救活所有人。死者的家眷谩骂他、羞辱他,说他是庸医误人。生者的家眷感激他,是他是华佗济世。好长一段时日我弄不清楚,他究竟是良还是庸?我见过最感人肺腑的团圆和别离,见过最骇人的疮疤,见过最凛冽的惨死和自戕,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此刻的郎君与娘子平等了,他们只是渴望老天减免灾祸、降下福分的信男信女。生死面前,众生平等。就如陛下万岁,却非神灵,依然会有病痛。狗彘食人食、产妇杀己婴、夫妻固反目、兄弟忽奔命,青州、清河,我生于斯、长于斯,却大抵不会安葬于斯,但我会一辈子记得我的桑梓,我的家乡。”

她的故事总使人无法欢喜,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沉重,他阖眼静听,从少女的蒙昧与烂漫,到生死的羁绊,再到最终的释然。她有着丰盈的内心,餍足的情志,不需用欲望来填补欲望,用珠光宝器来掩藏虚无的内心。她却以为他业已入寐,他醒时是温和的,又生得就端端是祥睦舒泰的模样,未有凌厉和傅母窃与她提起的薄唇。都说薄唇是薄幸,此事她到紫宸第一日就曾窥觑过的。她低声嘀咕,“亦会一辈子记得我的郎君,真是上天恩赐,菩萨降福……”遽然风雨大作,淋漓的雨点敲在窗棂,透过茜纱如斑驳的翰墨,正似他提笔丹青、绢纨装裱,一幅并蒂芙蓉恍如初逢,“风雨如晦,值此良夜。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伸出手意欲触碰他的脸颊,最终只在他脸颊上悬空,勾勒着他的长眉、眼瞳、鼻与唇。只见月夜清辉映入茜纱窗来,扫在牗前的空地处,她遂合掌同婵娟神助祷,“在国朝无人堪与陛下匹配,居澜只盼……以这份低贱的仰望伴随阿煌一生。”

星野璀璨,月光澄明,璧人相对入眠,遂有一夜无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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