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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萤杀（第1页）

阮州的秋夜温凉宜人，因无宵禁，虽已过了戌时，天幕如墨，夜色深深，路上也时常有行人走动。

皇城位在阮州最北，算上周围平民不得靠近的地界，囊括了近乎小半个城池。剩下大半座城每隔一条街便有兵甲齐备的官兵驻守，每两个时辰又有一队官兵巡街，颇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

而若说最热闹，戌时过后，便以烟柳巷首当其冲。

烟柳巷位在阮州南市，巷口遍布杂耍艺人，喷火的，卖艺的，或是贩夫走卒，糖人摊，糖水铺，而巷中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常有浓妆艳抹的女子与形形色色的华服男子进出左右，也随处可见衣着朴素的农人渔客，对着那些女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鳞次栉比的青楼旁便是京城最大的赌坊，那惜金赌坊盘踞了近乎够开三家青楼的地，装饰豪华，又毗邻那最大的青楼摘月楼，日日不得打烊，十数个账房日夜奔走钱庄，连带着烟柳巷周围的几家钱庄都推迟了闭庄时辰。而坊间传言，那摘月楼与惜金赌坊是同一个老板，他一日便能赚足整个阮州所有商贾人士的家底钱。故而每晚摘月楼开场时，便有初时从商之人慕名而来，想进入摘月楼和惜金赌坊一探究竟。

恰逢今日七夕之夜，往来人流更是拥挤。整个烟柳巷人声鼎沸，却无人察觉到四下氤氲弥漫而来的飞萤，金光闪闪，伴着深秋浓郁的桂花香，包围了整个烟柳巷。

诡谲飞萤无人在意，再看那摘月楼中。

摘月楼分五层，四层与五层为妓子们的卧房，其下三层便都是看客们的坐席。坐席自下而上出价递增，而三层坐席中围着一个大理石琢成的宽敞戏台，戏台光亮洁白，瞧得出石质贵重，匠人辛苦。

更令人望之不俗的是，那四方戏台正中竟铸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雕花圆玉台，那玉瞧着质地莹润，似乎可与闺阁小姐们的玉首饰比材，不知这老板是何处寻来的能工巧匠，能将其雕琢成舞台，又要什么样的妙人仙子才能立于其上，翩然起舞。

红绫垂坠，罗幕深深。花影缭乱，粉黛三百。女人们的脂粉香气混杂着花果清香，虽气味幽微，却盖过了所有男人身上的酒味与汗味。

“钱妈妈，今儿这跳舞的姑娘怎么从没见过啊？”

戌时过半，摘月楼中早已开了场。一楼尽是平民商贾，座无虚席。二楼未能满席，在座的客人衣着佩饰瞧着都像六七品的官宦子弟。而三楼却只有一名客人，那人衣着考究，桌后站了十名侍卫，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模样，而那人却目如鹰隼，眉如利剑，胡须斑白，瞧着已是知天命之年。

他听着二楼一名男子饶有兴致的声音，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了头。

一楼的雕花玉台上已站了一白衣女子。那女子白纱蒙面，身披长帛，长裙流光，怀抱一柄雕着牡丹花的琵琶，身段婀娜，肤胜新雪，眉眼精致，步履翩跹，轻盈如蝶，看的台下的一众男子一时都移不开眼睛去。

“这月姑娘啊，是前几日新来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跳舞更是一绝，”钱妈妈那拿着扇子的手搭在旁边的男人身上，笑的花枝乱颤，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傲色，“那腰啊，更是柔若无骨，她的惊鸿一舞，那可是价值连城，一舞可值白银千两啊。”

男人闻言，睁大了眼睛看着玉台上的女子，推开了钱妈妈的手。

“这么说来，今日是有贵人点了这月姑娘的舞了？”

“公子所说正是。”钱妈妈肥胖的身躯打了个趔趄，却也不恼，她拿着扇子的手指了指头顶三楼，“今日三楼来了位贵客，起价百金，指名要这月姑娘一舞。”

“倒是个大方的主，点了舞也不独享，倒是供着所有人观赏。”

听完老鸨的话，在场那些无论周围有没有妓子陪伴的男人们几乎都抬起头往三楼瞥了一眼。

是什么身份的贵客，豪掷百金，只为看一名新妓一舞？

那台上的女人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却听如未听般，仍仪态万方作舞，只娇俏的扬起了唇角，一双媚眼看向了三楼的方向。她眸如秋水，眼中含笑，似是在朝楼上的男人深深道了万福。

三楼的男人自然察觉。他微微一笑，仰起头将杯中秋露白一饮而尽。

“若在下想做月姑娘的入幕之宾，钱妈妈可能开个价？”二楼的男子自是也捕捉到了女人的媚眼如丝。他俯身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女子，魂不守舍的拉了拉身旁的钱妈妈。

钱妈妈瞥了一眼他腰间的青玉吊坠，不露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她凑到男子耳边，拿扇子挡住了嘴，“公子，这月姑娘的一舞已经叫价百金，公子若要做她的入幕之宾，怎么都不会低于这个数了。公子不如瞧瞧别的姑娘，我们摘月楼可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在下出，一千两黄金，愿做姑娘的入幕之宾。”

钱妈妈话音刚落，尚未等二楼那男子作答，三楼男人的话便掷地有声的传到了摘月楼所有人耳中。

一千两黄金！

这大约是整个烟柳巷所有青楼里被叫的最高的妓子身价，虽只一句话，便足以将周围的喧闹声尽数压了下去。满堂皆惊，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三楼，那个悠闲的喝着酒，一身墨蓝色锦袍的男人。

台上女子也袅袅舞毕，拂弦的手也停了下来。她全无受宠若惊之态，雪白面纱下那嫣红的樱唇勾起了妩媚的笑容，向着男子的方向深深的行了礼。

“恭喜先生，今夜，奴家便是先生的人了。”

三楼男子放下酒杯，挥手驱散了周围的侍卫。他看着女子的一颦一笑，悠然自得的续满了一杯酒。

女子轻移莲步走下玉台，脚步翩跹，像一只蝴蝶般，飞身走上了楼梯。她将身上披着的两条披帛随意扔下了楼，体香浸染的披帛仿佛稀世珍宝一般，引得一群人疯抢起来。

“奴家给先生请安。”

女子抱着琵琶，在男人桌前深深行礼。她并不抬头，仿佛方才暗送秋波的女人并不存在一般。

男人将酒杯推到了她面前。

“月姑娘，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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