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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哥哥你有吃的吗（第2页）

一场雨，冲走了满城桃花，只留下残枝幼叶。

明政院。

议事堂寂静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又一言不发，苏德打着伞姗姗来迟，衣衫半湿，一脸憔悴。“抱静诸位，我来迟了，让诸位久傅。记上一笔，从我棒禄里扣。”苏德把雨伞给了侍人，走上首座。“嗯，怎么都不说话，开始吧。”

“院长，您明明知道苏厌是无辜的，怎么……”苏德理了理衣衫，镇定地说：“各位想问的就是这个吗？文高之争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苏厌是我的儿子，他不无辜，不冤枉，无辜的是那些苏州的百姓。好了，大家把想说的话收回去吧。苏州案，——苏厌会认罪的，我们不如来想想，苏厌——是给谁做的假帐。”

议事终了，苏德目送着同僚们归家。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明政院，他没有家可以回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妻子冷冷地看着他，然而没有任何指责。

“你去哪？”

“你可以不认我的儿子，不认我，可我不行，我是他母亲，我还活着，他就不是孤儿。我不怪你，你可以为了天下百姓，你是好官。我去看看他，以后也不回来，你照顾好自己。你该当高兴，以后没人催你回家。”

“我送送……”

苏夫人等侍女提着包袱出来，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你忙吧。”

苏德注视着夫人决然的身影，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不得不说出那句冷漠的话。“你不能去见归亭，他是重犯。”

“那你把我也抓进去啊。我儿子是读书人，没受过这种罪，会不习惯。”苏夫人带着侍女，毅然走出了苏府，苏夫人本就是布衣出身，索性回娘家操起了老本行，在刑狱门口卖麻婆豆腐脑。刑狱的人最初不知道她的身份，直到有一天，苏德拿着通行会牌过来，自己却不进去，嘱咐他们放人探监。苏夫人再次见到苏厌的时候，正好是问询后，她隔着一层铁栏，看那个衣着褴褛、肩瘦嶙峋的昔日贵公子，一时瞬间泣不成声。可那个本该向她哭诉埋怨的人却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母亲不哭，归亭很好。”

“我，我们对不起你啊。”

“没事的，母亲别难过。”

“你从小到大都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说。他给你定了罪，你就非得认吗？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他说的你听，我的话你也应该听。以后不能来看你，你照顾好自己，别被人欺负。我要你跟我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这罪名你都不能认。哪怕你死在这里，也好比苟活于世。苏州的怨念，你一个人填不了，也不该是你去填。”苏厌听着母亲含泪的字句只觉得胸中一顿憋闷，春风钻过铁壁，送来一缕清香的抚慰。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身处何处，忘记了身前人所说，只有一股花香绕怀，如缀云端，甚至不记得母亲是何时离开的。

他想起昨夜倾盆大雨，院里的南桃经这一夜冲洗，平日那喜以为傲的妖艳桃红换下，一枝朴素。想到这，他忽然展露了唇角，勾出一个微微的弧度。好友把花送他时，一直担心这花不讨喜。太过妖艳美丽，张扬地不符文人气息。碾转了很久终于被他亲手种在了院里，此后春夏秋冬，风雨兼陪，朝夕相对，竟生了惺惺相惜，怕他一树花朵被风雨碾落，怕他孤芳自赏，无人赞美。

狱里光线不好，几场春雨过后，更显得阴暗潮湿。晚上狱卒又押进来一个人，一身浅红的衣袍于牢狱昏色格格不入。看衣服材质，非富即贵。那人年纪轻轻，一脸玩世不恭，仿佛到某地游玩的客人。指不定是哪家的骄贵公子，到狱中体验生活而已。苏厌躺在草堆上，对牢外的事概不关心。母亲给他送来一卷书，但被狱卒收走了。他只好闭目养神，凭记忆回味。

半夜的时候只狱卒换了班，只留下几个人看守。苏厌左右睡不着，在心里把看过的书都背了一遍。

“哥哥，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苏厌看着爬在铁栏的红衣少年，棕色的深瞳格外注目，但那一张粉嫩的小脸，让人无法把他和刑狱这样穷凶极恶的地方联系在一起。他翻身下榻，轻轻拿起盘里的馒头走到铁栏边。“只有这个，冷了，你若不嫌弃的话……”

少年伸手拿过，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吞了半个下肚。“唔，哥哥，你把食物给了我，你可就要饿肚子了。”少年咽下最后一口，一脸坏笑，浓浓的眉目，弯成一湖月牙。

“君子善施，不为己利。”

少年托着脸颊，怔怔地看了他一会，耳根有一瞬间的粉红，苏厌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君子善施，不为己利，其自欣欣矣；南桃善放，不为娱人，其自亭亭矣。”（出自《南桃亭亭记》）少年注视着一身囚衣的苏厌，眼中映射出别样的风华。

“你读过我的文章？”

“嗯，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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