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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剑客进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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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是被他师父捡回去的。三十年前有颗天外陨星落在了九窍国境内，天地震动。正是春来播种的季节，九窍国四月无雨，举国大旱。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粮价飞涨，几乎引发动乱。剑客的家在旱灾最厉害的州府，传言那颗陨星就是落在此地，漫山焦土、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剑客当时躺在一口还剩半截的破缸里，缸里没过底的浑水，地上两具尸，一男一女，男的手中拿着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头上一道破口爬满蝇虫，女子手中一块石头，半边黑红。两人正在被野狗啃食。剑客微微起伏的肚子被他师父看见了，还剩一口气的他就活了下来。

剑客跟着师父学了二十年的剑之后，觉得自己功夫大成了，便提出来要出去闯荡一番。他师父也没有反对，送给他一把剑。给他的时候剑客以为那是缺了木把的锄头，还想着师父是不是觉得他功夫太烂，在转着弯劝他不要行走江湖，找个地方种田的好。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剑，剑名吾身。”剑客师父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剑客此生再也没有见过他。背着师父给的剑，剑客心心念念都是师父留下的那句话。

他找过铸剑师，结果这剑在炉子里烧了三天，依旧冰凉；他找过机关师，这剑被机关师翻来覆去，一寸一寸的看了半月，依旧是个锄头样；他甚至去找了个行巫的给看看，行巫的带着一群弟子张牙舞爪的请神问鬼，忙活了一阵，倒是看出来了：这哪是什么剑，明明是一群冤魂凝结的怨气，尽是冤孽。让剑客赶紧弄上几百金，行巫给驱一驱，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剑客听完，一人把这行巫连同他的十二弟子一顿好打，拿绳子捆了一起拖到衙门，顺便拿了这伙子人骗人害命的悬赏钱，找了个酒楼填下肚子。

坐在桌边等饭菜的时候，剑客还拿着锄头念叨：“吾身，吾身到底是何意？”旁边有个中年人的人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便接了一句：“莫非是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

剑客听得这句话，脑中翻天覆地几个来回。等到小二送来了酒菜，盘碗落桌的声音惊动了他。

剑客一手将桌上的盘盏扫到地上，将手中剑放上桌子，一指破开自己的手腕，把流出的鲜血均匀的涂在剑上，不等血凝，又提起放在桌边的酒坛，拍开的封泥，用酒水将剑上的血淋了个一干二净。

不顾旁人惊骇的目光，剑客拿着剑走到酒楼外的空地上。经过他两次炮制的剑，抛向空中，剑客眼睛微眯，纵身跃起，浑身气劲聚在双手，将半空的剑合力一拍。“锵当！”的一声脆响，那锄头样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把巨剑。

剑客轻松握着的那把剑，足有一个人身长，青黑的剑身没有纹路，只在边缘有两道不甚明显的钩纹。剑客欣喜非常，随意挥动了一下，剑尖正对的墙上就是一道三寸深半尺长的痕迹，剑在手中如臂指使。

周围的人看他拿着这么大一把剑，只觉背后冰凉，生怕他大开杀戒，纷纷避走。剑客心神一动，手中的巨剑又变成了锄头样，师父的话终是不错，这确是一把好剑。

点醒了剑客的中年人也跟着看热闹，只觉得剑客的动精彩，心中赞叹，对方可不是走街串巷卖艺的，忍了半天才没叫出那声好。

剑客回头找他的时候，正看见此人一脸欣赏的望着自己。剑客对中年人拱手：“某是粗人，身无长物，先生指点之恩，愿以一事报之。”

中年人也没有推辞，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剑客年纪不算大，剑法与兵器皆是上乘，也许今后能有一用？

这以后十年，剑客行走江湖，名声渐显。这一天，江湖里传消息的给他送来了一个口信：“吾日三省吾身”的故人请他京城一见。

施城有八个城门，四进四出。进城的门口每天清早就会排上两条数里长的队伍，剑客排在队伍的中间，手中握着他那锄头样的配剑，跟着人群缓慢的往前挪动着。

“哎哟，哎哟，疼死我啦！”剑客身后不远处，队伍里突然骚动了起来。一个皂衣男子倒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腿大声呼痛，一只手不停的在地上拍打。

“你这老头！你把我兄弟的腿撞断了！”一个高壮男子，用手紧紧的抓着一个老人的衣领，大声呵斥。老人挑着一个担子，装得满满两筐的菘菜，被高壮男子拉了一个趔趄，满脸涨得通红反驳：“你，你胡说！我筐子只是擦了一下他的腿！”高壮男子用脚踢了一下老人的筐子，纠紧了老人的衣服：“我兄弟打小身子弱，你这一筐都得一钧重了！碰着一下，他腿可不断了吗！”

“张家那两泼皮兄弟又来了。”“这老头没见过，想来离得远，可不就被他俩盯上了吗。”“要我说，赶紧把筐子扔给这两灾星了走人。”周围排队的人，围在老人和泼皮两兄弟周边看热闹，窃窃私语。有幸灾乐祸的、有义愤填膺的。

“我来帮你这兄弟看看腿如何？”剑客站在人群外出声。

“那个管闲事的来了，出来给爷看看！”高壮男子阴沉的看着发出声音的位置。围观的人迅速的散开，剑客走到了高壮男子跟前。剑客不高，身形不显，比普通的农户略显单薄，手中拿着的也不是什么利器。看到剑客的样子，高壮男子胆气更足了：“谁家耍子的绳子没拢好，让你这猢狲跑出来充大王来了？怎地？要爷爷我给你紧紧皮？”高壮男子说着，一把搡开老人，挥着拳头往剑客脸上砸去。

剑客拿着剑轻轻一挥，巨剑复原，高壮男子的手迎上了剑身，“咔擦”一声脆响，手臂骨头直接断裂开，白色的骨茬刺破了衣服，带着刺目的血肉和凄厉的哀嚎。地上之前还在打滚的泼皮，见势不妙，飞快的爬了起来，一把拖着折了手的泼皮，一面向剑客点头哈腰：”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们两瞎了狗眼，瞎了狗眼。“一面往人群中挤去。

剑客没有多言，也没有追上去，泼皮可恨，罪不至死。剑收了回来，继续握在手中，走回自己先前排队的位置。热闹没有了，一身干净的剑客，周围安安静静的，排队的人一个接一个不自觉的让开了队列，一条畅通无阻的空路直直的通到了城门口。没有人敢看剑客，也没有人敢站在他的前面。

剑客从这条空路穿过，进城。

三天后，施城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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