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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矛盾1（第1页）

新的一周来临，周一一大早，应栩桐和韩真琴都来了公司，开始剪《新时代新青年》的补拍镜头，进行后期包装。韩真琴工作时话很少，态度认真，完全没有年长者的好为人师。

应栩桐心想，这个纪录片四组真够神奇的，四个人平均分成两个极端。应栩桐补拍时跟佟振斌共事，发现这个摄像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应栩桐让他拍什么就拍，而且不用交代太多，佟振斌就能快速领会导演的意图。后期和摄像淡定安静，总导演和他的“小徒弟”却不能“安静如鸡”。牛小博爱说爱笑，说白了是年轻气盛、爱聊天、爱热闹，何宣艺倒是不吝啬说话，不过是一说话能呛死人的那种。

后期包装制作很顺利，应栩桐下午给何宣艺发信息，约好周二上午审片。周二这天全组四个人都来了，一方面何宣艺如果审片有意见，方便随时修改，另一方面审片结束后何宣艺要开会，给大家布置本周出差外省的项目。

平时何宣艺自己当总导演，初审就是把已经剪完的成片看一遍，没太多修改意见，直接发给项目对接人二审。这回因为是审“别人”的片子，他决定开另一台专用的审片电脑。

审片电脑和普通的剪辑电脑操作系统不一样，审片电脑一个页面上有四个窗口，左上的窗口是文字全稿，右上的窗口播放成片，左下的窗口是单独的音轨，用来查看声音状态，是否有爆音，右下的窗口用来写审片意见。

何宣艺最早来到公司，一来就开审片电脑，正准备开始看，应栩桐开门进来了。

“何导，这么早？”

应栩桐对第一次审片很重视，本身就提前来到公司，看见何宣艺早早坐在电脑前，还专门开了审片的机器，心里稍微有一丝紧张。

应栩桐对补拍的部分非常有自信，但他不确定何宣艺会不会故意“刁难”。何宣艺把补拍工作全权交给应栩桐负责，唯独不放过审片，要么是何宣艺仍有担心，对应栩桐无法百分之百放心，要么何宣艺准备暗中给应栩桐穿小鞋，毕竟以这短暂几天的接触来看，何宣艺对应栩桐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应栩桐猜不到是哪种，也许两种都有可能，也许两种都不会发生。

“要审了吗？”应栩桐问。

何宣艺戴上耳机道：“嗯。”

应栩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何宣艺按下键盘，片子开始走秒。应栩桐听不到声音，只能盯着画面，余光去注意何宣艺的表情。

何宣艺不仅只看应栩桐补拍的部分，为了保证片子的前后连贯性，他把三集样片从头到尾都看完。屏幕右下方是留给审片者写标码和审片意见的，标码就是片子的时间点，即几分几秒。如果哪个镜头出现问题，审片者会写“00:03:24:05--00:03:24:20画面曝光过度，建议调色”等。等把三集样片都看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何宣艺没说一句话，也没写下一处修改意见。

应栩桐有点奇怪，等何宣艺摘了耳机才问：“怎么样？”

何宣艺放下耳机，视线却没离开屏幕。他操作着鼠标，把应栩桐补拍的镜头又拖来拖去看了一遍，心里产生了一种明确的感觉。

上周六，牛小博跟应栩桐补拍回来，对“应导”的溢美之词简直要喷涌出来，那天何宣艺看了他们补拍的镜头，丝毫没有大惊小怪。应栩桐是专业院校学编导出身，他对镜头的掌握能力，何宣艺有基本的心理预期，那些镜头转场的小花活属于何宣艺意料之中。可看完应栩桐的全部补拍，何宣艺发现了一个问题，准确的说，他发现了一“小问题”，而这个“小问题”，日后很可能会产生“大矛盾”。

何宣艺发现，应栩桐的镜头非常精致，精致到像提前写好了分镜脚本，然后拿到拍摄现场，摄像直接照着拍，拍完回来后期按分镜剪辑，整个流程顺畅如水。他和佟振斌、牛小博共事许久，深知牛小博肯定没有这个水平，佟振斌的风格也没这么规整，补拍的部分带着强烈的应栩桐的个人风格。

精致没有错，精致没有不好。精致的镜头每一个画面都是固定机位，没有抖动、没有偏光，像工业化的电影，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这份“精致”不是何宣艺的风格。

何宣艺并非科班出身，他本科读的是中文系，毕业找工作时想学习拍摄，当纪录片导演，所以才来了蓟城文化传媒公司。何宣艺没有系统地接受过拍摄训练，来公司后才第一次用单反，跟韩真琴一点点从零学剪辑。虽然他上学时也有文艺的爱好，爱看电影、爱看纪录片，但真正上手拍摄和喜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何宣艺的片子不太讲究镜头，一个镜头的构成包括景别（呈画大小）、运动轨迹（推拉摇移）、构图、光影等等，这些专业知识何宣艺没有成体系地学过，都是在实践中听别人东一嘴西一嘴得来的，再业余读点科普书籍补上，在镜头拍摄方面，何宣艺缺少敏感和悟性。

可是另一方面，何宣艺读了四年中文，对人类的感情、立意、片子主旨方面有更独特的理解，他在乎的是片子的真实性，如何更好地体现主人公的精神面貌和真实状态，展示人性、揭示大主题，这是他看重的东西。

《新时代新青年》这部片子，何宣艺一开始也想好好拍摄，奈何甲方的制作理念与他背道而驰，何宣艺把这份不满间接发泄到陈璇身上，最后的补拍干脆撒手不管。他对补拍根本没报多大期待，只希望赶快结项了事，所以应栩桐的补拍有意料之外的地方。那个人，应栩桐，完全完成了甲方的诉求，非常凸显陈璇在片中的地位，并且由应栩桐补拍的地方，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何宣艺把控下镜头的粗糙感——应栩桐的镜头调度很有想法，而且把陈璇拍得非常好看，一看就没少打光。

“何导，怎么样啊？”

应栩桐看何宣艺不回答，又问了一遍。何宣艺这个沉默的状态他没见过，应栩桐面上还挂着职业的笑容，心里其实在打鼓。

那么何宣艺在想什么呢？他的手终于从鼠标离开，脑袋里有很多想法，思考着如何开口。他认识到应栩桐与自己的拍摄风格完全不一样，在“新青年”这部片子中，两个人分别拍摄的地方都能看出很多差异，那么在日后合作中，至少应栩桐在纪录片四组的这段时间里，风格极其不一样的两位导演，要怎么一起共事呢？

“我觉得你拍的……”

何宣艺刚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开了，牛小博和韩真琴一起走进来。

“哇塞，何导、应导，你们来这么早！”

牛小博还是一贯的热情，应栩桐笑说：“何导来的最早，他都审完片子了。”

“宣艺你都审完了，有什么要改的吗？”

整个纪录片四组里，只有韩真琴能直接叫“何宣艺”的名字，而何宣艺碍于“师父”在场，原本要说的话突然住了嘴。

“你都审完了何导？”牛小博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补拍不错吧！”

牛小博俨然一副为应栩桐“折服”的样子，都没问审片意见，直接炫耀拍摄成果。一屋子三个人都盯着何宣艺，他莫名犹豫了一下。

如果韩真琴和牛小博没来，何宣艺是有意开诚布公、和应栩桐探讨一下片子的。那天应栩桐第一次看完《新时代新青年》的样片，给出的评价是“你尽力了”，何宣艺当时没理解这句话，现在看来，应栩桐看了样片，大概也察觉到两个人风格相左。他们毕竟还要一起共事，这段时间能遇到什么项目此刻不得而知，但真要到拍摄现场再发生矛盾，那可不是何宣艺甩陈璇脸色那么简单的问题。

可韩真琴和牛小博一来，何宣艺就不好公开探讨了。他除了是韩真琴的徒弟，牛小博的师父，也是四组的领导，领导还得有点领导的“面子”，他思来想去只能说：“……没什么，没有大的问题。”

韩真琴有些意外，她了解何宣艺的工作风格，继续问：“一点都不用改动吗？”

“哦，有一处加帧了（多了一个画面），好像是第二集开头，我记不清具体在哪了，好像是前几分钟，麻烦韩老师找一下吧。还有第三集结尾那段同期声（人物现场说的话收音），音轨有点爆了（超过正常音量），最好调小点。其它没有了。”

“好的，我来改。”

韩真琴打开剪辑用的电脑，在线上（每个片子都是在视频软件的剪辑线上操作的）捋素材，看哪里加帧。何宣艺让牛小博给佟振斌打电话，问他到哪了，准备开会。

牛小博到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应栩桐站在韩真琴身后，见何宣艺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忍不住又问：“何导，补拍真的没问题？”看小说，来小燕文学，关闭阅读模式，体验高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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