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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了不起的盖茨比5（第3页）

“这可是真的臼齿经过精心挑选后制成的。”

“是吗？”我看得更加仔细，“可真想得出来。”

“是的，”他缩回了他的袖口，“是的，盖茨比先生从不拈花惹草，非常正派。”

当沃尔山姆绝对信赖的对象回来时，他马上喝干自己的咖啡，站了起来。

“我享用了一顿美妙的午餐，”他说，“现在我得知趣点儿离开你们两个年轻人啦。”

“别忙着走，沃尔。”盖茨比并不热情地挽留道。沃尔山姆礼节性地举起手，说：“你们是很棒的年轻人，可惜我已不再年轻了。”他换了正经的语调，“你们有你们年轻人的话题，而我已经50岁了，就不掺和你们了。”

他和我们握了握手就转身走了，他那能表露忧伤的鼻子又在轻颤，我怀疑是我哪句话伤了他的心。

“他极易感伤，今天就是这样。他在纽约还是个人物，百老汇是他的地盘。”

“他是干什么的？演员？”

“不是的。”

“牙医？”

“他？哦不，只是赌徒。”盖茨比略有犹疑，随即又很自然了，加了一句，“1919年非法操纵世界棒球联赛的就是他。”

“啊？”我怀疑我是否听错了。

“非法操纵世界棒球联赛”，太令我震惊了。我当然记得这个事实，但它离我那么遥远，仅仅是一件发生了的事而已。我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如此专心致志地愚弄五千万人。“他居然干得了这个？”大约一分钟以后我才回过神来。“是的，他获得了很好的机会。”

“他为什么没有蹲监狱。”

“他太精明了，他们根本逮不住他。”

账最后是我抢着付了，在服务员给我找钱时，我在餐厅的另一边看到了汤姆·布坎农。“先到这边来一下，”我说，“我看到一个熟人。”看到我，汤姆惊喜地向前跑了几步。

“嗨！你跑哪儿去了？”他说话的语气很急，“也不打个电话来，黛西快给你气死了！”

“盖茨比先生，布坎农先生。”我介绍道。

他们礼节性地握了握手，盖茨比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尴尬，很不自然。

“最近还好吗？”汤姆问我，“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吃饭。”

“我和盖茨比先生在这儿吃午饭，顺便谈点儿事。”当我转过身时发现盖茨比已经不见了。

1917年10月的一天（乔丹·贝克说，她当时正在广场饭店茶室里那张极硬的椅子上挺直地坐着），我正跨过人行道和草坪的交接处，走向另一个地方。当时，我穿着一双鞋底上有橡皮疙瘩的英国鞋，以及一条新的方格呢裙子。这种鞋子在草坪上走起路来非常舒服，而我的裙子总会在微风吹来时轻轻扬起，每当此时，所有人家门前插的三色旗也都挺立起来，发出有力的啧啧声，一副傲慢的神态。

黛西家无论是旗子还是草坪都是最大的。她比我大两岁，刚满十八，是路易斯维尔最惹人注目的姑娘。她喜欢白色，跑车是白的，衣服也是白的。那天，她总是有听不完的电话，泰勒营的青年军官们都希望那晚能站在她身旁。

“至少，让我陪你一个小时行吗？”那天早晨我路过她们家门口时，看见她和一位我很陌生的中尉坐在她的白色跑车里。他们俩聊得很投入，直到我走得很近她才看见我。

“嗨，乔丹，”她喊道，“过来一下好吗？”

我很高兴她有话对我说，因为我很崇拜她。她先问我是不是要去红十字会做绷带，然后要我转告一下她今天不能去了。在黛西说话的过程中，那位军官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这个浪漫的情节直到现在还保留在我的记忆中，因为这种眼神是每个姑娘都渴望得到的。那位军官的名字叫杰伊·盖茨比，此后，四年多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后来，我在长岛遇见他，我也没能把二者联系起来。

这些都是1917年那一年发生的事了。第二年开始，黛西与我就见面不多了，因为那时我不但有了几个与我相交颇深的男朋友，而且参加比赛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重要的一部分。从那以后如果黛西还在和一些人交往的话，那据我猜测应该是一些比我的年纪要大一些的人。并且我还听到许多关于她的谣言，那些谣言都是讲她有多么荒唐的，我听别人谣言说，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深夜，黛西正在悄悄地收拾行李，据说她要去纽约跟一个将要离开祖国到海外去打仗的军人告别。但是黛西的计划没有成功，她的行为被她的母亲发现了，于是她的家人阻止了她，没有让她做出荒唐的事来。但是自从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以后，她有好几个星期的时间不与家人交谈。从此以后黛西与留在城里的因为平脚或近视而不能参军的人来往密切起来，她不再让军人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出现了。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年秋天，黛西又像没出事以前一样了，她又在社交界活跃起来。战争结束以后，黛西参加了一次为第一次进入社交界而举办的舞会，我听别人说在二月里她订了婚，未婚夫是新奥尔良市人，可是没过多久，在六月里与她结婚的却是来自芝加哥的汤姆·布坎农，在路易斯维尔的人们所见过的最隆重豪华的婚礼就是黛西的婚礼了，在此之前，人们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婚礼排场。汤姆·布坎农包了四节包车与一百位客人一起南下，来到路易斯维尔。莫尔巴赫饭店的一层楼都被租下来供他们住宿，汤姆还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送给了黛西一串珍珠，大概值35万美元。

很荣幸我是黛西的伴娘之一。宴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那是在婚礼前夕为送别新娘而举行的。我走进黛西的房间，却吃惊地发现黛西穿着漂亮的绣花衣裳，躺在床上，她美丽如花，华贵而不浓艳，可是她却喝得烂醉，像不懂事的猴子一样，却还一只手里拿着一瓶酒，一只手里握着一封信。“祝……祝福我，”她含混地低声说着，“我从来没……有喝过……酒，可是，今天我……喝得真痛快。”

“发生什么事了，黛西？”我害怕地问道。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不知怎么办，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醉成那个样子，可怕极了。“唉，宝贝。”字纸篓被拿到床上，她在里面一顿乱摸，把那串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掏了出来对我说：“你把这个拿下去，谁给的就还给谁，而且跟所有人说，说我改变主意了。说‘黛西改变主意了！’”

说完她爬在床上哭了起来，她哭个不停，怎么也止不住，我无计可施，只好出去找她母亲的贴身侍女，我们俩人把门锁好，给黛西洗个冷水澡。我们要把信拿走，可是她怎么也不肯松手，我们只好让她把信一直带进浴盆里去，捏成了湿漉漉的一团，等到信碎得一片一片不成样子，她才让我拿走。尽管这样，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俩人一面试着让她闻阿摩尼亚醒脑剂，一面把冰放在她的脑门上，用各种方法让她清醒，并且又帮她穿好礼服。半个小时后，等我们一起走出房间时，这场没有其他人知道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因为那串珍珠项链正安静地挂在黛西的脖子上。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她跟汤姆·布坎农结婚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昨天曾发生过什么。结婚后新婚夫妇去南太平洋进行了几个月的新婚旅行。在他们旅行回来以后，在圣巴巴拉我遇到了他们，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子像黛西那样迷恋丈夫。就连汤姆离开房间一下，她都会紧张不安地四处寻找丈夫的身影，还一边咕哝着说：“汤姆干什么去了？”直到看见汤姆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才安下心来。她经常坐在沙发上很长时间，把汤姆的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在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无限柔情，而且还轻轻地、慢慢地给他的眼睛按摩。如果你看见他们俩在一起的情景，这样的柔情蜜意，你就不能不被他们感动，会心一笑。这些都是八月里发生的事了。有一天晚上汤姆在凡特拉公路上开车时与一辆货车相撞，车的一只前轮被撞掉了。和他一起乘车的是圣巴巴拉饭店里的一个收拾房间的女佣人，那个女佣的胳膊被撞断，因此他们俩都上了报纸，这是我离开圣巴巴拉一个礼拜以后发生的事。

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四月，他们的小女儿诞生了，他们的生活一直漂泊不定，他们在法国待了一年，后来我又在春天的戛纳遇见他们，接着他们又去了多维尔，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回芝加哥定居了。在芝加哥黛西可是占尽风头，这我不说你也知道。和黛西他们交往的人大都是不仅有钱而且年轻，生活不严谨的人。他们在一起花天酒地无所不为，可是黛西的名声出奇得好，她总是清清白白的，好像荷花，出污泥而不染。这也许与她不喝酒有一定关系吧。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一群爱喝酒的人中间，而自己却不喝，那这是一件很占便宜的事。你可以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也就不会被别人知道，并且，假如你想搞点小动作，那么你可以选择恰当的时机，在别人喝酒喝到烂醉如泥，什么也看不见或者根本不理会的时候，这是最好的时机。也许黛西从未搞过婚外恋，但是从她的声音里总听出让人觉得有一点特别。

就在差不多六个星期以前，盖茨比这个名字，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多年以后，又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你应该记得，就是那次我问你，西卵的盖茨比你认识吗？你一回家，她就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叫醒我，着急地问我：“那个姓盖茨比的什么样子！”我睡得朦朦胧胧的，给她描绘了一下盖茨比的样子，黛西用一种极不正常的声音说，这个盖茨比一定是她认识的那个盖茨比，不会是旁人。一直到那时，我才把现在这个盖茨比和当年那个坐她白跑车的军官挂上钩。

乔丹·贝克讲完上述事情时，距我们离开广场饭店，半个小时已飞快过去了，我们两个人坐在一辆敞篷的马车里，说着话，在中央公园时穿过，西城五十几号街那一带，是一组豪华的公寓大楼，那是电影明星们居住的地方，夕阳在那高大的楼房后面射出余晖。在这黄昏时刻，孩子们聚集在草地上，有点像草地上的蟋蟀，在这异常闷热的黄昏，他们发出的歌声格外清脆，他们正在天真机械地唱：“我是阿拉伯的酋长，你的爱长在我心房。今夜当你睡的正香，我将爬进你的篷帐”——“这真是天大的巧合。”我说。“可是，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贝克反驳道。“为什么？”我又反问。“盖茨比就是因为这座房子与黛西的住所隔水相对，才买下它的。”贝克回答我说。这样一说，我才恍然大悟，在那个十月里的夜晚，他所向往的不仅仅是天上的繁星，还有那对岸的人间灯火。盖茨比此刻不再是一个没有目的的追求豪华的人了，他从那豪华的子宫里分娩了出来，在我的眼里他从此有了生命，是一个活生生，充满七情六欲的人了。贝克接着说道：“如果你方便的话，他很想让你在某一天的下午把黛西请到你的房子里去，让他能过来拜访一下，见一见黛西。”听到贝克这番话，我震惊了，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盖茨比居然为它苦苦等了五年，还花巨资买了这座大别墅，这么多年空空地等待，只是为了在某天下午到别人的房子里去坐坐，只为了在那里能见到多年前的情人！“难道，就为了托我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必须让我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吗？”我好奇地问贝克。贝克说：“他实在是等的时间太久了，他害怕失败，他怕你会生气不同意这样做，虽然是这样，但盖茨比先生还是很坚强的。”我还是不放心贝克的解释，我接着问她：“他为何不让你为他们安排见面的机会呢？”“因为他想让黛西参观他的别墅，碰巧得很你恰巧是盖茨比的近邻。”她对我解释道。“噢！”我应了一声，我终于弄清楚了。

贝克继续往下说：“我猜想大概是他想或许某一天晚上黛西会从天而降，去参加他的晚会，可是令他失望的是，黛西从未在他的晚会上出现，所以后来他就经常问别人谁认识她，除我以外，他问的其余的人都没有认识她的。事情发生在那晚舞会上，他派人去请我，你没听到他那样大费周折，费尽心思地转到正题的谈话，我一听事情的原委立刻建议两人在纽约吃一顿午餐，见个面。可是听到这个建议，他却非常着急，说，‘我不做这样的事！’他一再坚持说，‘我只想在隔壁见到她。’后来，当我说起你是汤姆的好朋友时，这个原因曾经使他想打消这个主意。尽管他为了偶尔看见黛西这个名字，好几年除一份芝加哥报纸外，他什么也不看，因此他不了解汤姆的情况。”

当我们的马车走到小桥下面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我用胳膊搂住贝克美丽的肩膀，把她拉到我的身边来，请求与她共进晚餐。就在这一刹那，黛西与盖茨比已不在我的脑子里了，我想的只是眼前这个既干净又结实，而且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她占据了我的思维。她不相信世间的一切，她舒服地靠在我的胳膊上。我的耳朵边上直响着“世界上只有被追求者和追求者，正在忙碌的人和已经忙碌过了的人”这一警告。“黛西的生活也需要安慰。”贝克低声对我说。“可是，她乐意见到盖茨比先生吗？”我问道。“你只请她来喝茶，事先盖茨比不想让她知道。”贝克回答道。

我们的马车穿过一排夜里显得黑暗、幽深的树，进入了灯光照射下的公园里，那是一片59号街上高楼里的光。我没有情人，所以我不同于盖茨比和汤姆·布坎农，没有情人的倩影在我眼前飘动，所以，我把身边这个真实的女孩子拉得更近了，也搂得更紧了。她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我顺势把她拉过来，直到贴着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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