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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夫人找了管家来,问明这个女童名叫桂萱,是封府一个专门负责浆洗衣服的老仆的女儿,父亲早就没了,母女俩靠着封府度日。
封夫人得了丈夫的吩咐,将那女童叫到自己房里,又把儿子也叫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我叫桂萱。丹桂的桂,萱草的萱。”
风华闻言笑道:“桂字很好,只是这萱字配了草,寓意就差了,不如改为卿如何?卿是大官的意思,妹妹想当大官吗?”
在巴香国,替女孩子改名那就意味着要娶女孩子为妻,以封氏的家底,封夫人自然是不能让儿子娶老仆之女为妻的,急忙打断他的话,让桂萱拿自己做的文章来看。
桂萱有些忸怩,说自己不会作文章。但是把每天的功课给夫人带过来了,双手捧上去,请夫人看。
风华的母亲同样出身巴香国大户,自己读书也是极好,见桂萱写的一手好字,且文章也已经有了雏形,心里很是喜欢,夸赞不已,安排桂萱跟随少爷,陪风华读书。
只是风华终究是嫌弃桂萱这个名字不好听,在桂萱跟了他读书以后,桂萱就改名为桂卿了,桂萱这个名字,也就渐渐的被人忘记。
桂卿陪风华陪了大概五年光景,封梅林考取了学士,生了做官的念头。他嫌弃巴香国离帝京太远,去帝京考试也不易,要举家迁往大海对面的东粟国。
东粟国与帝都还隔着稷下国和中州国,封梅林选择东粟国,实是因海两岸习俗迥异,东粟国离得近,总是好一点,所以封梅林选择把家安在东粟。
家里的老仆,有巴香国本地人不愿跟过去的,都被留了下来,桂卿的母亲是个极有成算的,女儿越来越出息,主家却固守门第观念,只肯让女儿为妾,她心里不甘,趁机留了下来。以后就没再有桂卿的消息了。
如今看来,当年的小丫头竟是读书成了事,而且还做到了这么大的官。风华将羊姑姑领到屋中坐下,悄悄一五一十的将这其中的干系讲给羊姑姑听。
羊姑姑不由得微微蹙眉,她思量若是风华先发现桂卿大人的身份,只要好好遮掩就可以,如今却是桂卿自己先提出来,风华就要斟酌一番了。
桂卿究竟愿意被人知道多少消息?有一点可以肯定,桂卿大人一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做过小丫头。
羊姑姑猛然警醒,桂卿大人之所以什么也没有对她说,只是让她来问风华这句话,说不定就是让自己试探风华,看风华如何对待她的秘密。
羊姑姑靠近风华,盯着少年在晨光里几乎透明的,略尖的精灵耳,暗想这也是试探风华人品的好时机,只要他通过了,不仅是她家大人,她也好下决心帮风华的忙。
羊姑姑跟着桂卿混迹京都官场多年,如今桂卿做了文乐司司政,她有心在伶人这块儿大蛋糕上分一块下来,像风华这样有潜质的伶人不多,她要把他捧起来。
羊姑姑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看着风华,若无其事的问道:“大人让我来问问封公子,还记得桂萱姑娘吗?”
“记得,”风华心中了然,答道:“我们两家以前是同宗世交,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多年不见,想姑娘还能记得我,真是荣幸。”
这当然是在说谎,风华心里却没有抵触,觉得原该如此。为尊者讳是应该的,更何况对方是个姑娘。
“原来如此!”羊姑姑的眼睛笑得瞇起一条缝,风华没有用过去的经历,急吼吼的为自己谋求什么,是“识时务”、识大体的表现,看来风华的纯净是心胸,而不是懵懂无知。
羊姑姑心里的顾虑打破了,心情顿时愉快极了,声音仿佛要飞起来:“封公子快请进去吧!”
羊姑姑说完,细长的手臂轻轻一划,宽阔的大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从风华眼前划过,带起香风无数。
羊姑姑在前引路,把风华带到一个幽静雅致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是客栈修了专门接待贵客之用,花木掩映间一条排列有序的石子路出现在客人眼前。
顺着石子路往里走,转过宽大的照壁,是一排三间平房。正中门上悬着块小小的匾,上书“敏慎堂”三字。
这牌匾上的字迹娟秀,风华看着很是眼熟,他此时记忆完全打开,想起这正是桂卿自己的笔迹。
他暗自思忖,看来“敏慎”二字,是这位桂卿大人的座右铭,不然不会走到哪里都要挂起在大门上。
羊姑姑让风华稍待,她进去禀报。未几,风华就听到有听差高唱通报:“请封公子!”
风华还未进门,就见门帘一掀,踏出一个男装丽人,约莫二十多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风华只略略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若问是不是当年桂卿,他已经无法分辨,只能是在心里感慨,官场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是虚的,果然是一个绝色丽人。
桂卿穿着普通常服,头发从鬓间一路往上编成细密的小辫,在头顶汇集成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发尾处挂珊瑚珠坠头发,穿一件半旧的青灰缎面的缎面外袍,丰神潇洒,从头到脚都是家世清华的贵族小姐派头。
风华不便贸然上前相认,反倒是桂卿落落大方的先开口道:“风华,一别十多年,想不到在这里重逢!”
声音自然也与以前不同,只是风华倒是从她眉梢眼角,认出些许当年的小黄毛丫头,所不同的是,当初她叫“少爷”,现在叫“风华”。
风华能感觉到,这亲近又保持距离的称呼,是在提醒他,二人身分真个如今高低贵贱已分,有云泥之别了!
他再不能管她叫“小萱”,甚至也不能叫他“桂萱姑娘”,按照规矩,他少不得要叫她一声“桂卿大人”,或者“封大人”,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姓封。
“桂卿大人!”风华一面叫,一面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学生礼。这还是因为风华有学士功名在身,如果没有,他是要跪下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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