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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色的海（第2页）

“那是自然！”洪主事一笑两只眼睛就眯成了缝，脸上的肥肉荡漾开，活脱脱一个弥勒佛，他摇头晃脑地接着道：“王长官今日来这是？”

“哦，听说兄弟们建了衣冠冢，我过来祭拜祭拜…”

洪主事伸出大拇指赞道：“忠勇仁义，是我大宋好儿郎，下官这就去准备，您可以先进来看看。”

说完就扭着圆圆的身子进了大门，林英憋着笑推着轮椅跟了过去，王舜臣抬头一看，正门上牌匾写着“忠烈祠”三个大字，仔细再看，竟然是欧阳修题的字，一瞬间，内心像是被震撼，古朴的文明气息扑面而来。

进门之后是一面巨大的影壁，竟是一面石刻的大宋疆域图，王舜臣让林英把自己推了过去，在疆域图的最下面，找到了佛逝港所在。

“这不是占婆国毗阗耶城所在？”

王舜臣指着疆域图对林英道，按照他脑子里关于宋代东南亚诸国的分布，佛逝不是在苏门答腊岛上？

“什么占婆国？这里是大宋疆土——佛逝港！”林英撇了撇嘴不屑道。

“那这儿呢？”王舜臣又指着最南端的苏门答腊岛。

“那是室利佛逝国，咱们这里叫佛逝港！”

“哦，唉，我这脑子，有时候还乱得很…”王舜臣有些尴尬，只得拿出这百宝囊来搪塞，反正遇上搞错了的就坦言自己伤后失忆，不仅不引人怀疑，林英还会像个百科全书一样帮自己普及地理。

果然，林英一边指着疆域图一边对他说道：“这里是巨港，这里是狮城，现在巨港是前线，每天都有伤兵送回来。”

“那狮城…？”

“…狮城沦陷了…不过不碍事，折都知正在组织兵力收复，区区大食人，有什么好怕的，切！”林英此时双手交叉在胸前，隐隐透着一股男儿才会有的英武和霸气。

“折都知…？”

“破浪军都指挥使，升龙伯折可适。”

“哦，原来是他。”王舜臣心下了然，北宋名将，字遵正，折克行从子，岚州人。

这时洪主事又跑了过来，脸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道：“王长官，安排好了，请随下官前来。”

“…这忠烈祠在大宋各地都有兴建，但凡是在为国朝征战中战死的英烈骨灰都有资格安葬在内，各地官府每年拨款维护，像咱们这佛逝港的忠烈祠自然都是海军烈士为主了…”

洪主事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唠叨个不停，王舜臣一路上左瞧右看兴致盎然，这忠烈祠里供奉的大多是道教战神，与后世的佛寺大不相同，处处透着股威严与杀伐气息。

“…这就是了，王长官，灵香接着…”

不一会，一行人就来到一块巨大的大理石碑面前，石碑竟有一人多高最上面用隶书书写着：

大宋帝国海军破浪军第十七巡航舰队阵亡烈士衣冠冢！

往下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名，石碑边缘雕着菊花浮刻，最顶端还有帝国海军的标志，一头展翅雄鹰，利爪下抓着火炮与风帆，雄鹰眼神锐利昂首远眺，象征着海军永不言败一往无前的精神！

石碑的背面详细雕刻着十七舰队最后那一战的经过，战争经过由“赤电”号船员口述而成，王舜臣上完香后让林英把自己推到碑前，看着上面一个个陌生却又透着熟悉的名字，右手颤颤巍巍地摸了上去。

“轰！”

就在触摸到石碑的那一刹那，脑海中忽然间像是打翻了铜钟，一阵天旋地转，无数记忆的画面和片段一股脑涌了进来。

烈火、硝烟、鲜血，以及那一张张永远逝去再也回不来的年轻刚毅的脸。

王舜臣在轮椅上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每摸到一个名字，这个名字的面貌就在眼前一闪而过，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到了脑海中，轰鸣声、厮杀声、惨嚎声，交织在一起，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天、那片海。

“弟兄们…弟兄们…都死了！！！”

他五官扭曲，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林英担忧地在一旁摇晃着他的肩膀，急切地呼唤却怎么也叫不醒沉浸到往日腥风血雨中的自己。

他闭着眼睛，大张着嘴，眼泪连成了线，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喊不出声，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他在意识里想要抓住那一张张转瞬即逝的面庞，可腿不能移，手不能抬，接着一个漆黑的墨点在面前徐徐晕染开，吞噬了眼前的一切，画面、声音全都消逝不见。

黑色的表面浮现出波纹，缓缓荡漾开来，他不知怎的浮在了半空，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他向下一看，一个白点飘在这黑色之上，随着波纹的荡漾上下起伏。

他猛然想起，这是那片黑色的海，那飘着的，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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