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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缘儿与木鬼迅速退去,眼看神戟山庄像是被人用宝剑削平了一块,眸中满是担心。六帝子与九帝子有贴身暗卫的保护倒是毫发无伤,就是暗卫受了不轻的伤,古嶾已然回到九帝子身边,只是发现九帝子的脚伤有些渗血,赶紧把人扶回了九帝子府,倒是六帝子进宫向帝君禀告今日之事。
帝都脚下,神戟山庄之内,居然无缘无故起了大火,不仅即将出世的破山神戟化为乌有,就连潭家一众人等也是死伤无数,不少权贵之家的子弟在这一场看似意外的意外中丧生,如此大事,帝君自然是要下令彻查,起码要知晓这次的事情到底是炼制神戟不当,还是有人从中插手,不希望破山神戟的出世,若是后者,那东曜帝都怕是混入了他国的奸细,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药缘儿除了担心自己的药材,就是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对于神戟有没有炼成,东曜帝君会不会因为神戟而征战天下,帝都内会不会有他国的奸细,药缘儿真的是一点点都不关心。神戟山庄这般忽如其来的混乱,直接导致了山上的人十之八九丢了性命,幸而存命的人被吓得颤颤巍巍的下山后直接往府里奔。
浓烟不再,药缘儿站在神戟山庄龟裂的青石路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火油的烧焦味,即使因为调配方式不当,威力及不上离火瓶,但是四处流淌着的火热显示着用量的巨大,看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夜羽与潭盈盈现在都没能找到,药缘儿心中不禁蒙上一层阴影。
木鬼与药缘儿越是往里走,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明显。青石板上被灼烧的痕迹,那些整齐得明显是被刀剑砍断的切口,四处流淌的火岩高温依旧,还有一阵阵散不去的硫磺与火油的味道,山庄上未能来得及逃离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而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凭空消失,当炙热的火浆像是浪花一样扑来,只一瞬间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为灰烬,连一丝丝印记都能留下,而那些跑得远一些的人们,有幸留下了残破不堪的尸躯,也毫无保留的把他们生前的绝望展现在众人眼前。
潭盈盈的头饰掉落在地,木鬼上前看了看压着潭盈盈的熟悉的身影,虽然已经被烧焦,本着多年的默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夜羽。药缘儿上前走去,这也是药缘儿走了这般久以来看到的第一个活人,潭盈盈显然被保护得很好,除了手臂上小小的擦伤,以及半断的青丝,身上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
木鬼颤抖着手把压在潭盈盈身上的焦黑搬开,一小节脆弱的手掉落下来,药缘儿忽然说道:“木鬼,我感觉到有两个人的气息”。木鬼扶着夜羽的手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药缘儿,问道:“夜羽还有救?”,回头又看着那一小截掉落在地的手掌,那曾经是练就神偷之术的手,现在已是无力回天,木鬼强忍着咽下心中的悲意,退而求其次的说道:“能活下来就好,活着就好”。
药缘儿一行清泪悄悄滑落,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开出了深色的花儿,摇了摇头说道:“夜羽没了,我感受到的是潭盈盈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的气息”。木鬼手上沾满了焦黑,不知道是夜羽的血还是肉,眸中闪过震惊,轻轻抚摸着潭盈盈扁平的肚子,问道:“孩子?潭盈盈有了夜羽的孩子,夜羽有后了?”。
“走吧!”,药缘儿催促着木鬼抱起潭盈盈离开,夜羽残缺不全的肢体被小雪狐迅速裹进了干净的外衣,几人离开后,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消失在地面不断冒出的炙热的岩浆中,药缘儿暗骂一声:“丧心病狂”,居然有人出于一己私利在神戟山庄埋下如此多的火油。
夜羽的离去让春浅香寒蒙上一层浓浓的悲伤,像是浓重得根本就化不开的愁云,唯一能让众人打起精神的就是潭盈盈肚子里属于夜羽的小生命,文珺尽量照料着昏迷的潭盈盈,药缘儿只是偶尔来配药,看着床榻上睡得安稳的潭盈盈,能感觉到潭盈盈此时内心的天人交战,药缘儿看着床榻上消瘦的身躯,裹在薄薄的被子里那么弱小的一团,无声的说道:“连你也感觉到夜羽的离开而不愿意醒来吗?但是你们的孩子要怎么办?”。
木鬼自从送了药缘儿与潭盈盈回来后就失去的影踪,药缘儿吩咐人照料好昏迷不醒的潭盈盈,每日都站在春浅香寒的门口等着木鬼回来,文珺见了药缘儿一连等了三天都没有消息,不禁上前递过一杯清茶,劝慰道:“少爷,进屋吧!”,药缘儿倚靠在门边,问道:“睡了三天,潭盈盈若是再不醒来,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睁开眼睛了,你去她身边守着吧!”。
文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叹了一口气,药缘儿听见了浅笑着说道:“木鬼会回来的,潭盈盈也会醒过来,那个肚子里的小生命也会来到这个世上,有些人走了,我不会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说他还活着,为一个医者,我比任何人都看得多生离死别,但是夜羽留下了血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夜羽生命的延续”。
这是药缘儿自从神戟山庄出事以来讲得最多话的一次,文珺抹了抹哭红的眼眶,说道:“我进去看看潭小姐”。这三天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煎熬,潭盈盈闭着双眼不愿意醒来,而木鬼在送了药缘儿与潭盈盈回春浅香寒后,独自离开家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在外面游荡了三日。
木鬼在大街小巷飘荡,脚步轻浮无力,他带着满腔怒意想要为夜羽报仇雪恨,但是直到握剑的手已经发麻也没有找到应该杀的人,夜羽是因为前往神戟山庄而死,现在潭家之人只剩下潭盈盈一个,难道自己要冲进春浅香寒去把潭盈盈杀了?脑子有些不清楚的木鬼不止一次想要这样做,但是潭盈盈是夜羽心尖上的人,现在还有了夜羽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木鬼不但不能伤害她分毫,甚至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要竭尽所能的去保护她。
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死了,只留下残缺不全的尸骨,甚至找不到任何应该恨的人,木鬼感觉到从未有过彷徨,脚步不停的往着一个方向去,走累了就换一个方向,再走累了又再换一个方向,就这样不知道疲倦的一连走了三天,从最开始的满腔恨意变成盲目,从不知目标变成一种向前走的本能,然后渐渐麻木,入目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脚下的路是路,旁边的树也是路,开出的花还是路,连天空都成了青灰的路,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
脚尖指着地方就是心想要前往的地方,木鬼辗辗转转又倒回了春浅香寒,一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药缘儿,还有脸上带着小梨涡的楉儿,还有,还有一大群熟悉的,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一群小丫鬟,以往木鬼总觉得那群小丫鬟又吵又闹,不知何时起,这种吵闹渐渐能带给自己内心的安宁与温暖。
木鬼走进春浅香寒的一刹那,本就沉寂一片的春浅香寒更是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消瘦了许多的木鬼,还有那下巴冒出的密密渣渣的胡须,无一不在显示着这几日木鬼的难过,只有药缘儿缓缓站直了依靠在门框上的身子,说道:“回家了?”。
只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木鬼冰到骨子里的一个人莫名的想要落泪,强忍着不适迈进了春浅香寒的大门,经过药缘儿身边的时候,说道:“以后没事别老是靠在门框上,像个软骨头,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几个小丫鬟惊讶的看着木鬼,脸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一丝笑意,离家三日,从前的那个木鬼又回来了。药缘儿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会儿,文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喘着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药缘儿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往潭盈盈休息的卧室加快了脚步。
床榻上的人睁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无意识的一口一口吃着莺语喂的米粥,药缘儿走上前,看了看脸色一片苍白的潭盈盈,安问道:“这是怎么了?”。潭盈盈闻言呆滞的回过头看着药缘儿和木鬼,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说道:“神医无需骗我,夜羽把我压在身下,我亲眼看着他的左手被灼热的熔浆毁了,他没了,你们无需瞒着我”。
出事的时候潭盈盈就在夜羽旁边,醒来的第一句话把药缘儿早已经想好的隐瞒的说辞尽数打乱,文珺安慰的话还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只看见潭盈盈轻轻摸上自己肚子说道:“我一定会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夜羽用自己的命换了我和孩子的命,从今日开始,我的命和孩子的命就都是夜羽的,我们娘俩这辈子只为夜羽一个人而活”。
泪水沾湿了罗衣,文珺小声安慰道:“好好照顾自己,别哭了,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也是一个爱哭的,那就有你这个当娘的折腾了”。潭盈盈蓦然的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说道:“他爹长得那么英俊,无论我肚子里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想都应该跟他爹一样好看”,药缘儿看着潭盈盈答非所问的模样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往坏的地方去想,毕竟这三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连药缘儿都下意识在逃避潭盈盈的不妥。
潭盈盈喝下最后一口米粥,拉着即将要退下去的莺语,问道:“我是没有吃饱,,能不能再弄些吃的给我,最好是肉”,莺语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点着头说道:“好,好的,潭小姐您等等,厨房很快就好了”。
到了晚上,药缘儿前往厢房看望潭盈盈的时候,桌面上摆满了七零八碎的鸡骨头,鸭骨头,一旁的鹂言都快要哭出来了,不停的说道:“潭小姐您别吃了,您已经吃了三只烤鸡,五只烧鸭了,再这么吃下去您和孩子都会受不了的”。潭盈盈低头猛地一吐,刚刚吃到嘴巴里的烤鸡肉尽数落到了地上的痰盂里,尽管难受得双目含泪,潭盈盈还是坚持着扯出一抹笑容,对着鹂言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怀孕反应有些大,看起来吃得多,但是吐出来的也不少,其实进到肚子里的也没有多少”。
站在门口的药缘儿闻言眼角一跳,进来对着鹂言说道:“让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小菜,熬一碗血燕送过来”。潭盈盈见药缘儿进来赶紧起身,不料一阵眩晕袭来,身下一阵暖流涌出,似乎有什么在缓缓剥离身子。
此时也不是顾及男女之防的时候,木鬼上前接住潭盈盈往下倒的身子,目光触及到身下的一抹殷红,紧张的问道:“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药缘儿也是眉头紧锁,探了探脉象说道:“放到床上,其他人都出去”。
厢房外站满了人,那些小丫鬟没有药缘儿的吩咐都不敢上前,木鬼也在外面焦急的等着。厢房内忽然有了动静,衣物被锋利的剪刀划破发出“嘶啦”的声音,而后潭盈盈摸着自己疼痛的肚子,看着满头大汗的药缘儿艰难的开口说道:“神医,先救孩子,我不要紧”。
药缘儿心中一阵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镇定一些”。潭盈盈身上搭着薄薄的被子,药缘儿拿着沾药的棉花小心的为潭盈盈清洗检查,眼看着潭盈盈耳根子羞得满是通红,逐渐向着脖子缓缓蔓延。
清洗过后,药缘儿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丢到一边,潭盈盈艰难的转过头看了认真配药的药缘儿,小得跟蚊子一样的声音在药缘儿耳边响起:“神医,刚刚服了药觉得好些了”。
药缘儿配药的手一顿,看着潭盈盈满脸都是害羞为难的神色心中了然,上前轻轻用薄被掩盖着潭盈盈的身子,又在潭盈盈的膝盖下方把被褥垫高了一些,说道:“待会儿还要检查一次,要是没有出血就可以休息,要是还有渗血,那就再用一次药”。
潭盈盈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自己就这样躺在床上,药缘儿看了潭盈盈一眼,再次不放心的探了探脉象,问道:“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潭盈盈回答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药缘儿没有听见潭盈盈的回答,只是悄悄往旁边的香炉丢了一小颗不起眼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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