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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云仙遇到难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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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去了，国梁过几天就要去安徽农村。林瑛这天在盘点国梁的随身行李，忽然想起说：“忘了买一只痰盂，他半夜起床撒尿，可以当尿盆用，不至于到门外去。”叮嘱银生说：“你明天下班后，去买一只搪瓷痰盂回来。”银生皱了皱眉，回答说：“你连侄子的撒尿都想到了，这也太考究了。他到了农村里，就得过当地农民的生活，那儿农村里的人，恐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再说路上带着不方便。”

林瑛一下跳了起来，指着银生的鼻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对，是不是我在国梁身上多花了几个钱，让你心疼了？”接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道：“你也不摸心口想想，当年你在书店里学徒的时候，是谁照顾了你？是谁培养了你？现在我哥哥落难了，你是不是觉得背了包袱？”她越哭越伤心，越说越愤懑，最后捶胸顿足起来。

银生被她哭得实在心烦。海霞劝了她一阵，也无济于事，转身去叫来三个哥哥。兄弟三个来到父母房里，海光问娘说：“你又怎么啦？”被海光这一问，林瑛的哭声停了下来。银生对三个儿子说：“没有你们什么事，你们回房里去睡觉。”然后对林瑛说：“是我不对，我明天去把痰盂买回来。”

兄弟三个回到房里，海荣和海福问海光说：“妈妈怎么变得这样？”海光说道：“她心中有苦闷，没处发泄，爸爸成了她的出气筒。”接着关照两个弟弟说：“以后大家都小心一点，别惹她发火。”海福靠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说：“我们的爸爸实在太可怜了，近来厂里刚太平些，可是在家里又要受气。”

国梁作为赴安徽农村插队的知青，在喧闹的欢送锣鼓中启程了。国栋同银生和林瑛把他送到火车站的月台上，国梁一路上默默无语，直到火车鸣响第一声汽笛，他才把头伸出车窗外，泪流满面地向国栋和银生夫妻俩，边摇手边大哭。火车缓缓驶离月台，国栋在不停地抹眼泪，林瑛的眼泪一直没有干过，银生的眼泪也不知不觉涌出来，他挽着林瑛的手臂离开了月台。

林瑛回家后，仍是伤心不已，银生只得好言劝她。过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收到国梁的来信，他在信上说，知青到达目的地后，被当地县知青办安排到各公社，然后由公社分配到各生产大队。他目前借住在社员的土坯房里，要等到县知青办的建房款拨下来，盖好房子后才有自己的住所。又说这几日正在熟悉生产队的情况，马上要下田参加劳动。

林瑛读了来信，知道国梁已经安顿下来，虽然字里行间，可窥当地生活条件的艰苦，以及他对今后前途的悲观失望，无奈爱莫能助，只得听天由命了。林瑛提笔写了封长信，嘱咐侄儿要当心冷暖，干活不要太累，千万要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尽管来信。

林瑛送走了侄儿，心境刚刚平复些，谁知银生这几日也心绪不宁，为外甥女雅芸操心。春节的时候，他去云仙家里拜年，知道雅芸的分配方案已定，唯一的去向是上山下乡。云仙见了银生哭哭啼啼，万全愁眉不展，天天借酒浇愁，一家人在新年里也没个笑脸。

这天是星期天，吃了午饭后，银生对林瑛说：“我想去堂姐家里，雅芸到底怎么了？我一直心不定。你下午没事，咱俩一起去吧。”林瑛点头应允，进房里梳了头发，换了件出门做客的衣服。

夫妻俩正要出门时，云仙领着两个女儿突然出现了，雅芸和雅芬在门口喊舅舅和舅妈。银生迎上前，对云仙说道：“好姐：我搭林瑛刚巧想出门，到唔笃屋里来。那哈实介巧？唔笃倒来哉。”云仙颦眉低声说：“好兄弟啊，我是走投无路哉，只好来寻兄弟商量哉。”

银生吃了一惊，连忙拉云仙进屋里。四个孩子上前叫过姑妈和雅芸姐妹，一起站在桌子边。云仙把一篓苹果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林瑛沏了茶，端到桌上后，拉雅芸和雅芬也一起坐下。银生望一眼云仙的脸色，坐下来问道：“阿是为雅芸格事体烦心思？”云仙点点头没有开口，银生转向雅芸，问她道：“是不是你已决定了？”雅芸不等开口，眼圈先一红，吞吞吐吐说：“还是让我娘说吧。”云仙流下二滴眼泪，摘下金丝边眼镜，拿手帕擦拭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

原来雅芸确定要上山下乡后，一直没有报名去哪个地方。一家人都不同意她报名，尤其是万全，自己的两个女儿出落得像仙女一般，同她们母亲年青时一样漂亮，担心女儿受不了农村的艰苦。他对雅芸说：“你什么地方也别去，我情愿养你到老。”雅芸一时没了主张，整日茶饭不思，独自在房里偷偷暗泣。

雅芸中学里的班主任，平时对雅芸很关心，她悄悄对雅芸说：“上山下乡的政策中，允许投亲插队，你老家有没有房子？有没有直系亲属？”雅芸回到家里后，把老师的话告诉了父母。万全听了又连声叹气，原来从万全的祖辈起，沈家一直在上海经商，后来在上海站稳了脚跟。老家的祖产，早已变卖的变卖，送人的送人。如今在老家已无房屋，亲戚虽有几家，但不是直系亲属。

云仙和万全一筹莫展，整日唉声叹气。在沈家帮佣三十多年的李婶，悄悄对万全和云仙说：“先生、太太，我想来想去，还是让雅芸到我老家去放心。”万全愣了一下，说道：“好是好，只是办不到，你和我家是远亲，政策不允许。”李婶抹一把眼泪说：“雅芸是我从小领大的，我也舍不得她去远地方受苦。我还有一个念头，让雅芸同我家根生结亲好了。”

李婶的话一出口，万全差点跳起来。李婶的老家在宁波乡下，在老家还有男人。她十六岁成亲，结婚后好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她男人平日里嗜酒如命，而且吃酒就要醉，醉了便要打自己女人。李婶过的日子苦不堪言，整天提心吊胆。有一年，万全的父母去宁波祭祖坟，顺便去老家省亲，李婶向万全的娘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万全的娘同情她，问她愿不愿意跟随自己去上海？李婶一口答应，从此告别老家，到万全家里帮佣，每年寄些工钱给自己的酒鬼男人。

过了几年，酒鬼男人因身后无嗣，在族人的说合下，从自己兄弟的孩子中，过继了一个儿子。那个过继儿子名唤根生，酒鬼男人每年领根生来上海一次，一是给东家送点鳗鲞、黄泥螺什么的，二是让根生同李婶多亲热亲热。根生也乖巧，见了李婶一口一声喊娘。李婶想到自己老来有靠，也满心欢喜，把根生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根生比雅芸大三岁。

万全一听李婶的主意，不由火冒八丈，起身拂袖而去。李婶还在对云仙说根生的种种好，说根生不吃酒，脾气也好，又是生产队的队长。还说根生每次来上海，雅芸对他客客气气，俩人有说有笑，莫非这就是缘份？云仙万万没有想到，李婶会有这个心思，再一想李婶像自家人一般，她也是为了雅芸好，于是对李婶说，先要问过雅芸，还要问过瑞忠和瑞平才好。

云仙把这事对雅芸说了，雅芸听后哭着说：“你们让我嫁到乡下去，还不如让我去死了的好。”云仙流泪说，这是为你好，宁波离家近，再说老家总还有人照顾。如果到别的地方去插队落户，也难保将来不嫁农民。母女俩流了一会眼泪，然后唤瑞忠和瑞平来商议。瑞忠说道：“根生虽然是个农民，但是他念过几年书，人模样长得也不错。眼下这种情况，倒是可以考虑的。”雅芸哭着说：“我年龄还小，不想嫁人。”瑞忠叹气说：“这倒是真的，我也不想这样。”他想了一想又说：“宁波老家肯不肯接受知青？情况还不知道。要不先给根生写封信？把妹妹的情况，妹妹的真实想法，说给根生听，看他能不能帮上忙？”云仙听了表示赞同，说就当病急乱投医，写封信试试看。于是喊了李婶来，一番商议后，瑞忠以李婶的名义给根生去了一封信。

过了半个多月，根生来了回信，信里还附了同意接收雅芸投亲插队的证明材料，而且材料上盖齐了当地生产队、大队、公社的红色大印。根生在信上说，他们那儿刚来了一个从宁波城里，到乡下来投亲插队的知青，所以他对政策有所了解。他欢迎雅芸来乡下插队，想方设法先搞出了这份证明，雅芸如果决定来乡下，他会腾出一间屋子，会像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她。自己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报答沈家的恩情，二是从内心同情雅芸的处境。

读了根生的信后，云仙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雅芸也少了些顾虑，勉强点头答应。可是万会却死活不同意，云仙找万全的兄弟上门来商议，万金听了这件事，心里也不怎么支持。云仙这几日左右为难，今日来到堂弟的家里，想听银生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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