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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五 道恩迪塞尔（第1页）

西兹，底塞壬州，启纪565年未月初七。

几个月以来，悯纳维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是他的妹妹被道恩·迪塞尔成功救了出去。他从佯装奴隶被贩卖至此后，农场主的夫人对他并不友好。

他起初按照原计划成为这家农场的新奴隶，当天就被一根粗麻绳捆着脖子塞进铁牢马车里，最后来到这间庄园的前院。刚来时，他和其他几个新的奴隶被要求在环形喷水池边等候，没多久农场主就牵出一群和他肤色差不多的女性。据称由那些女性来选择“繁殖”对象，原因是男奴隶得在状态最好的时候——交易所为了保证交易质量会让他们饱腹——配合完成奴隶增员的工作。他从中看见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虽然没能认出他，但作出的选择避免了他准备以死抗争的打算。

他和陌生的女人被关在马厩的围栏里，隔壁还有另外一对。农场主的护员给他喝下一些所谓利于生育的药水后离开。

那个女的脸上毫无血色，几乎没什么表情，因为饥饿而暴瘦。“快些吧，”她平淡地说，“完事之后我还可以获得一些好的照顾，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

“你都习惯了吗？”悯纳维叹了口气。

“别聊天了，”女人说，“他们今天喂了我一大罐牛奶，还有几个肉饼，给我打扫了一件门卫房，如果你能快点让我怀上的话，我就能提前住进去。”

悯纳维惊讶地张张嘴。过去他跟着埃利蒂德家族穿梭西兹的时候，平权战争可是改善了几乎所有人的境遇和状况，而且他们的平权宣言当中有人人生而平等这样醒目的字句。“为什么这里还是这样？”

“什么？”女人急促地看了一眼外面。

他闭了闭眼，“你每天的工作是什么？”

女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就像在看天外来物。“你从哪个庄园来的？”

“我没有从哪个庄园来，我刚刚被人买下。”

“哦，海外来的。我也是海外来的，不过之前我在另一个庄园待过。来这里之前，他们以一个国家的名义跟我保证，可以有好的工作，好的生活。你也是被骗来的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你识字吗？”

“当然，来之前就经过很久的培训了。还教了一些礼貌用语，其实毫无必要。”她说，“你跟别人好不一样，问我好多话，而且都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如果让你不舒服了……”

“哈哈哈，”她笑着摆手说，“你可真有意思，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只是觉着你有点奇怪而已，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平静，也不害怕，之前有个男的可粗鲁了。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哥哥。我哥哥也来这里了，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庄园了。”

周围传来其他人的喊叫，还有吵闹、嬉笑和辱骂声。她多少还是受到了惊吓，因为扭头就可以看见那些身体交缠在一起，她悄悄地抹去眼泪，不过悯纳维看在眼里。

“没法逃出去吗？”悯纳维小声地问她。

她苦笑着摇摇头，“围栏附近都有守卫和巡逻的，如果被抓到的话得遭受一顿折磨然后才会被送回来。你也别害怕，只要不逃跑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让咱们种树而已，只要小心点就不会被电着，监工有些时候脾气不好或者弄的慢了确实也会抽咱们几鞭子。不过我都有经验了，比如中午被打了之后，如果你一直沉默不抱怨地干到下午的话就能早点休息，流血就更好了，他们看见血会担心人死，就会更早的允许休息。”

她开始脱衣服，但见悯纳维一脸沉闷就立刻停手，靠近说，“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真的很想休息休息，我希望能尽快怀上。”

第二天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女人，因为劳务场所是男女分开的。他后来听说女人住进了门卫房，在待产期间也要作为看守尽职。起初的一个星期，他始终找不到机会和妹妹搭话，彼时年幼的妹妹显然没能记下哥哥的模样。

来到庄园的一个半月后，乘坐着豪华马的道恩·迪塞尔由他的护卫陪同进入这间庄园。

悯纳维当天藏在马房的阁楼上，透过三角孔看见农场主主动出来招待道恩和一个年迈的老头，他没料到离开的日子来的如此之快，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妹妹说上一句话。不过情况似乎发生了转变。他看见妹妹被农场主的家佣带到前院，然后交给了道恩·迪塞尔，接着和那位老头握手告别。

他们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震惊的悯纳维冲下阁楼，朝前院狂奔。他在农场生存的信念完全仰赖道恩的承诺，如果道恩就此离去，他坚信自己会立刻陷入绝望。眼看道恩的豪华马车驶出庄园的围墙那一刹，他再也难耐恐惧，立刻窜出草丛，在众目睽睽下打翻大门左侧的门卫，夺走枪支，疾速追赶道恩的车马。他无论怎么喊，前车都没有回应。甚至于道恩乘坐的马车车夫已好奇地扭头，在车夫背后的车厢也依旧沉默异常。

很快，悯纳维被庄园的护卫队策马包围，他只能跪地上交武器。农场主关了他三天禁闭。他在被训诫时得知，道恩·迪塞尔重新借用了他那农场主父亲的交际能力，将芙亚蒂勒珀作为一个奴隶买走了。他知道身为农场主儿子的道恩肯定是害怕了，多半没有在外面准备人手来组织营救计划。那位贵人肯定是怕流血。

如今，他已经不敢再逃跑了，农场主严厉警告过他两次之后，在他第三次逃跑时用烙铁砸断了他的小腿，重新接骨后，他走起路来只能一瘸一拐。农场主的女儿曾经模仿并嘲笑他的伤退，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后，农场主的夫人从此天天找他的茬。

今天初七，大风又为他从二楼窗户刮来一张写着文字的报纸。在他来之前，这些纸被其他人用来擦屁股，他收着之后，大伙再见到这样的纸就会都主动带到他面前。

这次是一张旧纸，上面写着西兹有关平权和立国的宣言。宣言主要的意思是，西兹原本是依赖繁真的存在而存在，但随着繁真的任意妄为，西兹的人们就奋起反抗，而这篇宣言就是他们反抗所需的道义申明。

在其中，悯纳维看见了人人平等的字样，接着又看见了几处文字，譬如“不开化的”、“杀掠的”……但不像他认为的那样，这些文字所描绘的对象不是侵占和掠夺这片土地的西兹人，而是自古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他和他的同胞们。

自由的西兹人民为文明附加了等级，悯纳维所在的陆地文明被视为非人等级，不享受道义争辩的权利，不享受人人平等的庇护。

他突然怒从心气，将这张纸揉作一团递回去，请送纸人拿去擦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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