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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终于相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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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路引上说你一生躁郁，在认知、行为与意志当中皆具障碍，时而又得清醒。”孟姜盯着掌心念说，“此刘青者，生于青山拨云峰下八牛村，死于鹊山主脉堂庭洛水边之苦留村。说你是被陨石——”嘭的一声，役卒并拢双腿，将水火棍立在身旁。他们与新批次的亡魂刚刚到达。死去的人千奇百怪，但也不比没有五官的役卒怪异。役卒要在战局中穿行，阴司便命令他们穿上覆有阎王赐法的黑披风护体，上面写有白色的死字。孟姜抬起眼睑瞥了他们一眼，微微蹙眉，“砸——死——的，”她一面瞧向成排直立的亡魂。

“我可记不清我是怎么死的。”刘青回答。

孟姜朝着桥首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役卒退回黄泉路上等候。她还要求留下白无常，新来的两个役卒颔首后交出其路引，率部退出视野。再之后，她发现孟庸期待而不解地望着自己。“不用着急，”她告诉妹妹，“我们得一件一件来。”

行步中的役卒忽然回头。“禀颐卿，之后将暂无亡魂到来。帝君与阎王正为此商讨何时恢复，是因九神有了新的议定。”

“知道了。”孟姜怔怔回道。小南国屠戮士兵的一战之后，仙人姬桀臭名远扬。九神议定因他而起，但她现在没空管这些。“虽我与你见过多次，”她对刘青说，“但你的妻子就是我眼前的仙君，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你既然过目不忘，又能从路引得知每个人的生平，要推算出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刘青彬彬有礼地说，“我于既定的法式中存在，生死照常流转，佐以律乌松汁液熬制的迷魂汤是我存世流程中必不可缺的一环，曾经因你干涉而我未饮之一世，难免就节外生枝了。”

“节外生枝？”孟庸不忿喊道，“她可是等了你那么久啊！”

“她已不记得我了。”刘青提醒道，“何必再让她想起并因此而悲伤呢。”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语调平稳冷淡。

孟庸湿了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仙君在等谁，但我知道仙君对你的到来有多么的期待啊！”

“我可以想象。”他终于闭了闭眼，用些许无奈的话音回复，“但这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有饮下汤药的半个时辰，除此之外的任何时刻，我都不再拥有作为葛阳的记忆，我既是葛阳，又是所经之世的每一个人。下一次饮下汤药我依然记得她，每一次我都记得她。但她永远不可能再记起我了，她喝了孟婆汤，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不是吗？”

“那你到底因何存在？我以为你会期待与她的重逢。”孟姜愤怒地说，“很久以前我就想知道，你因何存在，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和你也没多大区别。”刘青饱含温和的低语，“我们各自都在经受历练，都有成长与体会。你在九天的殿堂中历练，我的历练则是反复地经历人间。是不断地轮回，是见证万物的始末。我为谁而来因何往复我也记不清了。我与未落桑同寿，卅亿亘古，亲眼见证了曾经与现在，惟有不断流转才是我的归宿。”

孟姜转而望向仙君，“你跟他说啊，说你是多么想他，说你等了他多久，说你成仙之前所受的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怎么成为现在这样的！”

“你要我说什么？”仙君不耐烦地说，“你所说之事我一无所知。”

孟庸悲哀地发现，仙君的三十年仿佛毫无意义。这令她泣不成声，“你好好想想啊！”她希望自己能唤醒仙君，“你每天在二楼跟我们确认时间的时候我还嫌你烦……可你现在怎么能忘了呢，你回忆起来啊，你甘心这样吗？你说你再见到那个人，就会穿上你最喜欢的衣裳，就会讲给他听你一直想告诉他的话……会给他讲你一生的经历。”

“可我不知道他是谁呀。”

孟庸相信自己怅然若失的神态感染了她，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哀怜，话音也变得更具耐心。但那只是善心所致的不忍，她一如自己熟知的仙君般多愁善感。“他是你的丈夫，是你毕生的希望啊！你就这么忘了吗？”你怎该对我产生怜悯，你该怜悯的对象应是你自己啊。

“我从未绝望，何需希望？”

姜庸姊妹太过焦虑。见她们悲伤，惆怅，难以平静，刘青劝说，“她饮下汤药消失的记忆业已毁灭，是无法找回的。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好在哪儿啊！”孟姜吼出声来，她就是要教他难堪。“她成为你的妻子之后经历了什么你是否知道？你三十不到撒手人寰，作为巫觋之后，她余生致力之事你可以想象么？你刚才不是说你能想象么！她作为仙人，她是有路引的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以为入圣之人，”刘青提醒她们，“情欲皆抛……”

“我必须让你知道！”孟姜定睛看着他，“让我在你清醒的这半个时辰之内告诉你，你将会永远记住她都为你做过些什么。”她把他的路引攥在掌心，施法禁闭他下肢行动，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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