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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重大的惩罚（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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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与役卒纷纷随着姜庸向白无常奔去。张义德对她们的到来毫不在意，只是安然站在一旁，如同对亲友将逝的悲痛感同身受。“我也像他这么可怜过，甚至连一副漂亮的遗体都没有。”但那副惺惺作态的可恨面容教姜庸杀心直撞。

孟姜试图让白无常枕在自己跪坐的膝头，但稍有触碰他便发出强烈而低沉的悲吼。他现在哪像个地仙，环绕周身的仙韵已消失不见，看上去只是一个身形魁梧而又固执的凡人，固执到肚子上被凿了个大洞也只是在咬牙忍受。就连仍未喝下孟婆汤的亡魂也明白，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这个不断颤抖的男人将在肢体平静之后死去。孟庸执起他的手，红色血液顺着绽开的衣襟和布条淌到那只手上，所以那只手温热又有腥味。

他的呼吸间隔越来越长，惟眼目可用的亡魂们以为他已死去时，他又忽然深吸一口气，身子也跟着猛地颤动。“把他带去流转地啊……”孟庸说。

“不行！”蹲在一旁的孟姜正用急切的目光四下搜索。

“为什么不行啊！虽然活人……凡人……活着的凡人没有进过流转地，但总可以试一试啊！我可以自己回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快点吧！他不投胎的话就死定了！”

孟姜霍地起身，往河道下游望去。“仙君呢！仙君怎么还不回来！”

役卒不愿卷入繁琐的事态，一旦得知这里无法让他们的工作继续，他们宁愿回到黄泉路边等候。地界府的职阶与使命的分配中，他们只负责送人，既不甘愿送命，也不替人感伤。他们离开的方向恰好在孟姜的视线之内，于是她看到刚刚送来的那批亡魂里仿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先把他送去投胎好吗！”孟庸焦急地吼道。

“那面镜子！没有那面镜子什么都免谈！”孟姜盯住那个身影，“你先安静一会儿！求你了！”

孟庸不敢再作声，眼里噙满泪水，姐姐的一反常态虽然吓坏了她，但她也只是认为自己太过慌张。“那你快一点呀，他真的要死了……”

“我知道。”孟姜抿紧双唇望着路边，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刚刚押赴至此的亡魂之间，那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那个青年与大多数亡魂一样，拥有惨白的脸庞、呆滞的目光。他还有些驼背，左边大腿赫然可见一条绵延向下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膝盖的截面，这让他左腿的断肢显得更加惊悚。他的半边身体均有缝补迹象，灵体能让他单腿保持平衡。

然而孟姜已不是第一次见过他了。

她渐渐能听见深渊方向传来的大军怒吼，但也比不上确认那个青年的身份要紧。她忆起最初见到他时，他只是个粗犷又鄙俗的屠夫，两颊布满黑须，五官也因过分的狰狞而显得变形。待在方桌旁饮下孟婆汤后，他的变化足以让人明白心境涵养对于相貌的影响是多么重要。他一瞬之间已与屠夫的姿态天差地别。在那一世，他名叫胡庸，不知如今又姓甚名谁。

黄泉路上的往生者终将不再往复，在名为洛秋的少年出现之前，他则是惟一的例外。

孟姜耳畔传来妹妹低凉的啜泣。她于心不忍，备受煎熬。她知道自己在奈何桥边放下不少错误，但惟独擅自留下妹妹孟庸是最不教她后悔的一个。入圣仙人本应拥有至高的理性而不被情绪左右，可她在这里守望生死，照会万千面容；体会孤独，感受各色悲情……她一直把陪伴在身边的孟庸当做亲生的妹妹般宠爱。“庸儿，”她的话音在游动中愈渐高昂，“你马上沿着河道把仙君找回来。”

“无常哥哥怎么办啊？他快死了啊！”

她蹲下身子抓住孟庸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他得活着，必须靠那面镜子！过桥他可能会死，他可能没法投胎，你明白吗——我不管你明不明白，你必须马上照着我说的做。地界府的至宝俟已万明镜已由帝君转交给仙君，而那面镜子是能救他的惟一可靠的手段。”

一旁的张义德欣然道，“所以我们要找的那面镜子就在你说的那个仙君的身上，她在下游是吗？”

嫌恶牵起孟姜的嘴角，她陡然起身，用凭空而现的环首刀割断张义德没能躲开的袖摆。张义德则用虵矛挥劈反击。

孟庸还困惑地跪坐在地上，她的战斗天赋远超自己的姐姐，兵刃近接的震鸣让她起身抗击，甩出的刀刃却被孟姜横刀击回。“我不是让你去找仙君吗！”

她低头看看一息尚存的白无常，又抬头望了眼龇牙咧嘴的张义德。“可是现在……”她的喉咙又干又涩，“我真的要离开这……”

“你还听不听话了！“孟姜正持刀近敌。”快去！”

进退两难的孟庸依然摇摆不定，忘川河的下游对此刻的她来说太过遥远。她的内心充满不安，既担心姐姐在失去自己之后无力抗敌，又恐惧于白无常撑不到归来之时。至于姐姐的那番说辞她压根就没听懂，她只是习惯了去接收其中的嘱托与要求。“我真的要去吗……”她难以确定自己的行动是否合理。

孟姜忽然扭头，示以她从未见过的坚毅目光与冷若冰霜的严峻面容。她才咬咬牙，拔腿向下游飞去。

在兵刃杂乱而密集的撞击声中，她忽然又听到姐姐对自己喊道，“记得告诉仙君！”她从这句话的语气当中感到莫名的激动，急忙回首伫足，看见孟姜正后仰身子避开向着她横扫而去的虵矛尖刃，旋即起身一剑刺穿张义德不及收回的右臂。她倏然间改为双手握刀，手起刀落将其臂膀斩断。而后，才大声续道，“记得告诉仙君，她等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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