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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除去浮在半空的薄雾,这几天算得上风和日丽。秋日的阳光即使穿过铅灰色的云层也还是有些刺眼,侠客抬手搭在额上挡着光,跟着市丸银钻进东流魂街62区的街道。
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如同它的名字“花枯”一样,这里是个没什么生气的地方——在亡魂聚集的尸魂界说“生气”这个词,似乎也挺奇怪,不过,比起衣衫破烂、形容枯槁的路人,身边这个总是挂着三条线笑容的银毛小狐狸,便可以称得上活泼开朗了。
“真怀念啊。”侠客看着连成一排的破败草屋和街上零星的卖东西的摊位感叹道。
“很像吗?和你以前待的地方。”银转头问他。
“唔,空气都是乱七八糟的奇怪味道。房子要看情况,实力够强就住得好,没实力的就只能露宿街头。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长毛变质的,只要没被毒死,就会百毒不侵。然后那边,”侠客指了指远处他们相遇的那座山,“换成两个三四人高的垃圾山,就差不多了。”
“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银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原来现世那么不容易呀。”他还以为流魂街后面几个区就够糟了。
“我们待的地方比较特别啦。你不是说越往里面的区走,环境也会越好吗?在我们那里就是,流星街外面的话,不论哪里生活条件都好得多——但论战斗力的话,我们可是顶尖的。”仗着隔了个世界,对方也没法去现世求证,侠客兴致勃勃地告诉他。
“哦呀,叫流星街吗?名字也差不多呀。”银露出惊奇的表情,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冲他们大声吼道:“又是你这小鬼!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个中年大叔从摆了很多酒坛的摊位后面绕出来,挥着拳追在他们身后。
“快跑!”银一把抓住侠客的手往前逃窜。看他熟练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显然经常这样你追我逃。
“那是谁?很暴躁啊。”侠客边跑边问,“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头一次碰到能跟上自己速度的小伙伴,银咧开嘴,笑容扩大许多:“不要说得我好像有奇怪的癖好呀。那是中田大叔,专门卖酒的。”银带着侠客七弯八绕,很快甩掉了追赶他们的大叔,只隐隐还能听到他的怒吼声穿过人群,传到他们这里时已经变得软绵无力,“他酿得最好的是梅子酒,很好喝哦。可惜那是不卖的,只藏在自家地窖里。像是刚刚摆在摊子上的那些,味道都一言难尽。可就算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会拿东西来换。”
“以物易物吗?”侠客摸摸下巴,“跟我们不一样呢。在我们那里,大家都是凭本事拿。拿到了,又能守住,就是你的了。所以地窖在哪儿?”
两个眯眯眼对视一下,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骂骂咧咧回到自己摊位上的中村大叔没来由地脊背发凉。
于是这天的最后就在中田大叔贯穿整条街的“该死的兔崽子又偷我的酒!”的怒吼声,乱菊的“银也就算了,怎么连侠客你也不说一声就消失!”的指责声,以及满屋梅子酒清甜的香气中结束了。
侠客躺在草屋靠墙边的地上枕着手臂,透过屋顶杂草的缝隙望着暗沉的天空。在他不远处,淡紫色发的男孩和橙色发的女孩隔了点距离,已经熟睡过去,轻浅的呼吸飘散在空气里。月光有些冷,钻过屋顶缝隙投下细碎的光斑,印在他们身上,像是衣服上闪着光的花纹。乱菊的衣服已经很旧,两边袖子脱了线,靠着仅剩的几根勉强连在肩膀处,在夜晚的寒气中无意识地发颤。侠客看了一会儿,还是站起来,打开随身带来的背包。
他没有料到这个世界的情形,但毕竟在上个世界,提前知道了会走,所以该准备的东西还是放了不少。比如灰原做的APTX4869药物和解药各一盒,比如作为特殊道具、从上上个世界带出来的黑键×9,再比如阿笠博士发明的便携式旅行套装。
恒温帐篷和睡袋什么的太过显眼,但浴衣——虽然是男生的,还有毛毯,应该可以拿出来用。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将寒冷驱散了。银轻轻动弹一下,盖在身上的东西滑落,他无意识地伸手拉了一把,然后才清醒过来。
他的金发的同伴靠坐在墙边,曲着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手里捏了个形状奇怪的东西,一点一点闪烁着光。但是他没有注意,只微仰起头靠在墙上,似乎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耳朵尖动了动,明显是听到了他这边的声音,但他并没有看过来。
也没有笑。
银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重新把自己缩回毛毯里。他试着继续睡,却始终挥不去刚才印入眼里的那个表情。
温柔而悲伤,以及,拒绝被打扰的孤独。
大概是又想到现世的事情了吧?银想。刚来到流魂街的人总是这样,有拼命在人群里寻找已故亲人的,也有很快和别人组成家庭的。有哭闹着想回去现世的,也有立马扔下一切迎接新生活的。
众生百态,他都见过。
但是,侠客生活的地方明明很糟糕,比62区更糟糕,说不定能和最后面几个区相提并论。那样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他所不愿忘却的,究竟是什么呢?
侠客听着重新恢复平稳的呼吸声,将小恶魔外壳的手机翻过来,按上键盘。冷白色的屏幕照在脸上,连同指尖也是冰冷的机械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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