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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银山铁壁钩连环（第1页）

“天须无恨我无心（..）”！

天色微明时分，金凌云已经在那鬼面女子的监视之下，亲自去到不同的地方，一一取出了十本秘笈。二人重又回到别院的时候，被整整折腾了一夜半日金凌云已然累得两腿发软，那红衣鬼面妖女却丝毫不见疲态，反而面具后的那双眸子益发熠熠生辉，森然直盯着金凌云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金凌云已经知晓这鬼面妖女不喜先开口，便在这十本秘笈中，将最下面的一本单拿出来，双手捧上前，强打精神说道：“这就是真本。”

那妖女却并不用手去接，仍旧只是森森然直盯着金凌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这十本秘笈看似一模一样，金掌门是如何一下子就挑出那本真秘笈的？”

金凌云见这妖女时时处处都十分谨慎多疑，更觉此人可怕，只好如实答道：“这本是藏在我祠堂后面砖缝里的，我用性命担保这本是真的。其余九本都是家父分别着人做的仿本，每一本都惟妙惟肖，无论纸张字迹，甚至是上面的一点点污迹和磨损都与真本一般无二。”

“但内容都已稍作篡改，各有不同。”那红衣鬼面女子接着他的话，悠悠说道，“至于这些仿本里具体改了哪几处，其实你都曾经仔细对比过。”

金凌云此时已是网中之鱼，唯有任人宰割，只好点头说了声：“是。”

那女子也微一点头：“好，金掌门如此听话，很让我省事。这下半出戏，想必也不会出岔子。”

金凌云唯一的女儿金不换和几个或死或残的兄长被四个黑衣人关在同一间仓房中，这整整一夜，耳中或是□□或是惨嚎，又不知父亲是生是死，更不知自己将被如何处置，直吓得一夜也不曾合眼，几乎也是哭了整整一夜。待两个黑衣人忽然推门进屋来，将她一把提起来便走之时，这个可怜的娇俏大小姐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大瞪着双眼，一时已经连哭都不会了。

刚一进院，金不换就一眼看见了父亲金凌云，他只穿着一件小衣，被捆在院中的大树上，口中被破布塞得严严实实。拎着金不换的两个黑衣人并不停步，径直进入正屋，将浑身颤抖个不住的她一把扔在地上。昨夜的那个红衣鬼面女子仍旧坐在正座上，此时也不开口，只伸出一只苍白如鬼的小手，轻轻挥了挥，那两个黑衣人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金不换惊恐四顾，这才发现她身旁的地上摊开放着十本一模一样的秘笈，而在她左手墙边的地上，还蜷缩着两个被捆作一团的小人儿，正是这一批用来试验练功、最后疯掉却侥幸未死的两个小丫头。

那鬼面女子耐心十足，直等金不换一一仔细看清了周遭情形，这才缓缓说了句：“我跟你爹爹打了个赌，赌你能在他被剐多少刀的时候，辨出这十本秘笈当中哪一本才是真本。”说罢，瞧也不瞧金不换，便朝外面道，“金掌门，那两个醒过来的小丫头是最后的评判，你可记着，要愿赌服输。”随即将手很是随意地一挥，“那就开始罢。”

院中的两个黑衣人应了声“是”，已经一把抖开一张细密的渔网，缠裹在金凌云周身，他二人一左一右用力一扯，便将渔网的细线都勒入金凌云皮肉。其中一个黑衣人抽出一柄雪亮的薄刃小刀，手脚利落地将金凌云胸口的一片皮肉割下来。

鲜血涌流，金凌云疼得额头青筋迸起，却被死死堵住嘴，叫不出声来，眼看着第二刀又要割下来。金不换这时才终于想明白，原来这个红衣鬼面的妖女竟然是要生生将自己的父亲施以“鱼鳞细剐”的酷刑，“啊”地一声大叫，就要扑过去。只听那鬼面妖女冷声说道：“你嫌你爹爹死得太舒坦了？”

金不换吓得瘫倒在地，尖声拼命大叫：“不要啊！”忽然明白了些，扑在地上，朝着那鬼面妖女“咚咚咚”地不住磕头：“求求你啊！不要剐我爹爹啊求求你啊！”

座上的红衣鬼面女子缓缓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瞧着你也不傻不呆，怎么方才我说的话你竟听不懂？你且慢慢选，百十刀之内，你爹爹死不了。只是记住，我只让你选一回，可不要选错了。若是你选错了，那可就只能眼睁睁瞧着你爹爹变成一副白骨架子了。”她的声音里还分明带着些少女童音，可说出的话却是全无半点人性，比她脸上带着的狰狞鬼面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见金不换发疯一般地扑到那十本一模一样的秘笈前，手忙脚乱地一本本翻看，那鬼面妖女似乎是实在闲极无聊，缓缓站起身来，踱到窗旁。她如昨天一样，意态悠闲地拣出最大最美的一朵芙蓉花折下来，将那娇艳的鲜红花瓣一片片扯下来，甚为优雅地用手指轻轻一弹，那花瓣便如红色的流星一般飞出丈许开外，随即又仿佛瞬间失了力，如雪花般飘然悠悠而落。她将一瓣瓣残花玩得自得其乐，仿佛此时院中金凌云身上不断被割下的血肉，也是她手上随意摧残的花瓣一般。

“是这本！”金不换的声音尖厉得如同裂帛，几乎就在同时，她便双手捧着那本秘笈，一下子扑倒在红衣鬼面女子脚边，“求你放了我爹爹啊！这本就是真的！”她两手高高捧着那薄薄的书册，不住地磕头痛哭，状如疯癫，“停手啊！求你快让他们停手啊！我用性命担保这本是真的！我用我们全家的性命担保这本是真的！不要再剐我爹了啊我求求你！”

那红衣鬼面女子手里捏着半朵残花，闲闲踱到金不换眼前，用赤红色的鞋尖挑起金不换的下颌，声音含笑说道：“你爹爹可真没白疼你。”

怀揣秘笈的水无昔半点也不敢耽搁，吩咐手下，务必要死死监视住金家上下所有人等，之后便急急赶到码头，不顾今日风急浪高，执意登船起航，命人不要命地星夜加速赶路，总算在离开青州的第四日天亮时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回了杨府。

就在六天之前，杨朝客见女儿奉水盈之命来到自己府上送信，虽然仍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但见面倒也恭顺。杨朝客早听老罗说起此番送礼水盈甚为欢喜，便趁机在水盈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此时果然如愿见到女儿，自是十分高兴。尤其又见女儿竟然主动称呼自己为“爹爹”，便拉着她的手，提出要留她在青州小住几日，水无昔也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这使得杨朝客愈发满意，便更拿出一副慈父做派，阖府上下都是一副恭迎大小姐回家省亲的架势。

不想第二日一早，这位杨府里的水大小姐忽然传出话来，要一连三日闭门练功，不仅她自己不出房门一步，竟然还命她的亲信把守院门，连杨朝客也不许进去相见。

杨朝客正自在屋中恼火，罗崇恩来悄悄禀报，说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打听得知水无昔此番并非闭门练功，而是旧伤复发闭门养病。待得杨朝客听说原来是水无昔之前在外办差之时，受了极重的内伤，回到岛上之后竟然又受了一番毒打，怒火顿起，一把将手边的描金盖碗拂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腾”地立起身来，用手中的雕骨折扇在桌上狠狠敲着，怒道：“到底不是她的亲骨肉，她自然不会心疼！”

老罗一心巴结杨朝客，便低声劝道：“听说大小姐倒是因为这个，反而和王女愈发亲近了，想来，这也是她二人的缘分。这几日大小姐谎称说是要练功，想必是她怕大人担心，这也是她对大人的一番孝心。既是她不想让大人知道，也不想让王女知道，大人也不妨就成全了大小姐。说到底，自家的骨肉，还是自家爹爹最疼她。”

杨朝客也曾眼见过水无昔对水盈的依恋之情，此时听老罗如此说，静下心又想了想，才闷声道：“我总不能不疼惜我这点子骨血，算了，瞧在她伤病的份上，就当她确实是闭门练功，也帮她遮掩些也就罢了。”

无昔不顾风浪，星夜兼程赶回到杨朝客府中，所幸杨朝客并未疑心。倒是第四日见到无昔因为昼夜奔波而形容憔悴，还连说无昔果然是练功辛苦，神情间很是心疼怜惜，立刻便命人做了不少补品，接二连三地送来无昔这里。无昔此番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水盈的这个面首杨朝客虚与委蛇，倒也应付得很是得体。

如此倒也很有些父慈女孝的意思，杨朝客心中欢喜，便一直挽留无昔在府里，直住了整整十日，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女儿回去。

待回到岛上，无昔向水盈细说了在杨府里种种情形时，只是不提那数日闭门之事。水盈听得仔细，也并未疑心，见到水无昔带回了杨朝客给自己的书信和礼物，心中很是欢喜，只是都不形诸于颜色。

果然是上天也照拂水无昔，无昔回到岛上之后不久，接到水盈吩咐的第二个任务，其中要扫灭的六个帮派里，名不见经传的百胜帮正好就混杂其中。

无昔一向行事胆大心细，出手干净利落，在精心布局平灭了辽东第二大门派黑山派之后，不过是顺带手的功夫，就将小小的百胜帮灭了门。

百胜帮这等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鱼小虾一向也并不起眼，只是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平素看似只好女色、没甚出息的废物掌门金凌云，竟然做出了一件出人意料的壮烈事情：阿修罗众刚刚围住他家大宅，他便怀抱着本门的两本秘笈坐在书房里，在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魅鸑修罗水无昔还没有来得及进院，他已将一大瓶鱼油尽数倒在自己身上，决然打碎油灯将自己全身点燃！那陡然间冲天而起的腾腾火焰，和着他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惊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汗毛倒竖。水无昔一见秘笈已经烧毁，自知无法交代，是以竟亲自持剑出手，将金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统统杀了个干干净净，整个金家大宅之中血流成河，哀嚎一片。

水无昔此番失手而回，本来免不了要遭水盈狠狠责罚，所幸这个月又正逢杨朝客的生辰，水盈近来正与杨朝客情浓，早已答应了要亲自带水无昔去杨府里再小住十日，如此一来，水盈便将对水无昔的责罚延后。

等到从青州再回到十地弥卢岛上之时，与杨朝客你侬我侬一番的水盈心情更是愉悦，对无昔失手犯错的责罚便也从轻，只命传了执掌八狱刑司的费不嗔带着手下人来，将水无昔交由八狱刑司责打了二十记八狱棍。

一向谨慎无比的费不嗔自然不会放水从轻露了马脚，是以这二十记八狱棍也着实让水无昔很吃了些苦头。眼瞧着就要行刑完毕，却不料一直隐忍着一声不出的水无昔忽然周身狠狠一抖，大大一口鲜血直直喷出了三尺远。

费不嗔忙派手下人去查看，回报来说是水无昔连气息都没了，顿时将一向稳重的费不嗔也吓慌了神。万幸是八狱刑司一向配有狱医，倒也救治及时，好一番折腾之后，总算见水无昔渐渐苏缓过来。一头大汗的狱医这才顾得上向费不嗔禀报，说是这位魅鸑修罗之前的内伤尚未痊愈，又兼连日过于劳累，思虑过甚，此番受刑又更加重了内伤，更加上这水无昔先天元体不足，后天有亏，狱医只能抖落着手说自己无能，自认实在是没有本事能治好这位地位尊崇的魅鸑修罗。

费不嗔急急将此事报与水盈，水盈也心下暗暗吃惊，一面将岛上最好的郎中都派去给水无昔医治，一面命人立刻去寻天下闻名的医家“度世阎君”闵槐或是“圣手怪”康活人来。

半个月后，那已经吓得半死的康活人就被蒙着眼睛带到了岛上，水盈发下话来：“治好了病人，就放你全家。”康活人别无选择，只得将平生所学的全副本事拿出来，果然非同凡响，只过了数日，水无昔便渐有好转，只是若要复原，还尚需时日好生将养。

偏在此时杨朝客又有信送上岛来，说是探听得苗疆有了林芳伊的消息，约水盈与他一道前去。水盈见无昔每日里只是昏睡，全然不能起身，便留下她在岛上，自己动身去与杨朝客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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