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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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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老师说，普通话课程的期末考试，包括口语部分和笔试部分。笔试就考儿化音，啊的变音等，声调的变调等，她都可以背，没什么问题。但口语部分就每人读一段几百字的东西。每人都逃不掉。她感觉是在等待死刑的到来。她一边把要求朗读的那几十个段落读的熟到能背下来，一边想着那不远处的恐惧。想起就手脚冰凉。

她也把恐惧落在日记上，或者能暂时减轻恐惧，且把恐惧升华成某种文明之物。但恐惧仍然是恐惧。

她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看。看书能让她神游物外，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东西。这学校虽然只专科学院，在这个城市比中专就好那么一点点。但图书馆还是有成千上万册书的，她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书。关键是都不要钱！她太开心了。她的图书证是最满的，她是看书最多的。图书证上的规定是一次能借5本，当天不能还。她恨不得当天就能还。图书馆的借阅系统很先进，借还书都是自动的扫码，不用说话，自己进去找好书拿出来，再给管理员扫进电脑就行。整个过程只需要“嘀”一声。

她真感谢高科技，让她免了说话的巨大恐惧。图书馆成了她喜欢的地方。从这儿，她知道了拉伯雷马尔克斯普鲁斯特乔伊斯博尔赫斯布尔加科夫索尔尼仁琴，中国的张爱玲沈从文鲁迅老舍萧红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天文地理历史文化哲学经常科技宇宙，她全能看到。她能活下去，这些书提供她无穷的动力。尽管，看了这些书，她的状态没有一点改变，包括她的口吃和她的学习，她对自己的天赋仍然一直无感，知识再多都没有用。但她觉得，能快乐就好了。尽管心里时时有个巨大的恐惧和无法预料的黑暗未来，她还是就那样过下去了。

后来，由于学院的学生们学习热情实在不高，学院鼓励大家多读书。他们是专科学院，出路也就是当中小学教师，当小职员，大家都不那么用心，学生的素质老实说真不高。学院为激励读书，开展了读书奖励活动。读书最多的前十名学生都有奖励。

活动开展了一个学期，图书馆的电脑记录中，小宁的借书量名列第一。

可见这个学院的人是多么不喜欢看书，小宁偷偷地对自己说。全是学渣的学院，真是随便学学就能鸡立鹤群……

小宁被奖励一套现代作家作品集和一套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集，还有简明辞海一套。因为是看书数第一名，她还要在一个几十人的不大不小的会议上发言。包括图书馆的领导，学校学生处的处长，获奖的学生和作为听众的学生。

她又不能不去，因为她是主角。她坐在下面等着上台，紧张得浑身发抖不说，还胃疼，她一直低着头，一直等到自己被主持人拎上去。她抖抖索索地走上台，拿着稿子结结巴巴地念完，书籍给人力量之类的话。最后她说，大、大家好，我、我不会说、说话，请大家谅解，这也是我我喜欢看、看书的原因……

她说完，脸憋得通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下面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尽管结巴了很多次，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是个荣誉。

但她回位坐下时，却听到远远的一声：一个女结巴。

她心中沉了沉，但在这种快乐的时候，她的心似乎木了很多。

快乐的瞬间是对痛苦的调剂。

获奖之后一切平静。又是不经意的一天。没有太好，也没有太坏。一样的太阳，一样的蓝天，一样的树，一样的校园。都平静如水。没人生事，结巴没有好转，但也没因为口吃有多沮丧，总之是平淡的一天。

她希望每天都这样就好了，没什么担惊受怕的。但一想起会提问的英语课和普通话课她就又心眼吊起来。

反正总会结束的。且平淡地开心下吧。如同小花每天在某个角落里等她。

对外国文学老师能真正平淡，是因为外国文学老师有一天讲到民族语言时突然说，我儿子在家会说些很有意思的话，比如，一天他问我，爸爸，外国人为什么不把刀叫刀，不把人叫人，不把吃饭就吃饭，反而叫那些叽里咕噜的东西，他们就不知道别人不懂吗？

小宁正专注地看着他。一听他说起儿子，突然面如死灰。那么稳重又有趣的男人，当然早就有了家，还有了儿子。小宁觉得外国文学老师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小宁一课都趴着，再没抬起头来。

外国文学老师似乎有点沮丧，讲课的兴趣少了很多。

小宁一直没抬头。下课了，外国文学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就这样，下课吧。

人生总有很多的希望和无奈。但对于小宁，什么都压不过结巴带来的压力。结巴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对一个准中年男人的莫名的好感、隐秘的期待及清醒的破灭又有什么要紧？

午饭时她破天荒地吃了顿排骨，花了五毛钱，似乎是有生以前吃饭花得最多的一次。吃的时候没有流泪，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反正就觉得要犒劳一下或安慰一下自己。

她回到宿舍，自己的床铺一直很简单。

她的床头挂着一只金色的小八卦。床靠墙的地方立了一排书，多数是图书馆借的。因为看书多闻名全院后，除了奖励给了她的《辞海》和一套《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集》，院里破例给她开了26本书的上限，而其他同学只能同时在手里6本书。这其实是名大于实，因为对她来说，看书再多也不可能几天看完26本书，倒是可以把想看的书占着，但她又不好意思占那么多书，实际最多也就借十几本，写论文时和考试时最管用，一下拿好多书走。

那排书的上面放着《宇宙中的生命形式探秘》《未来之后》《人类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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