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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贺卿如今颇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防范得十分严密。倒是林太后一时没想到这里，此刻一个激灵，不由想起中山王贺垣来。那孩子就是家里什么人都没了的，焉知将来不会这么办?

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尽去，她点头道，&ldo;难为你考虑得周全，我这一阵子精神不济，竟是半点都不曾想到。&rdo;

&ldo;娘娘日理万机，自然顾不得这些琐事。&rdo;贺卿自谦道。

一番交谈下来，林太后对待贺卿的态度显然多了几分真的亲热。想着贺卿见事明白，以后在宫里少不得互相扶持，便道，&ldo;往后你得了空，千万多往我这里来。咱们说说话，做个伴儿。今日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rdo;

贺卿知道她是要重新谋划新君之事，自觉的站起身，对着林太后一礼，才终于掀开了自己真正的底牌：&ldo;其实外头带回来的，再好也不如自己家的。我记得大行皇帝虽然没有正经妃嫔，身边却也有几个伺候的人。太后娘娘从外头挑人之前，何不先让太医给她们诊个脉?&rdo;

重生以来，贺卿很少去想从前的事。尤其是临死之前那些事，只要稍微想想，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闷与绝望。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不去想未必就是忘记了。

那些事是不可能忘记的，不但没有忘记，它们还刻在她的骨子里，如影随形。

贺卿靠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让心跳平复下来。她拿出手绢，拭去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端正了脸色，这才唤了外头的玉屏进来伺候。

&ldo;真师的脸色不太好。&rdo;玉屏倒了一杯温茶水递给她，有些担忧地道。

贺卿闭了闭眼，道，&ldo;只是晕车。&rdo;

&ldo;那真师躺下歇会儿吧，这才刚刚出城，还得走一会儿呢。&rdo;因为队伍太过庞大，速度自然也不会快，走了这么半天，才刚出了城门。

贺卿抿了一口茶咽下去，将茶盏递给玉屏，重新靠回枕头上，闭着眼道，&ldo;躺着也难受，你陪我说说话。&rdo;

&ldo;是。&rdo;玉屏应道，&ldo;真师想说什么?&rdo;

&ldo;我好像没有问过你的事。&rdo;贺卿道，&ldo;你是怎么入宫的，进宫多少年了，家里可还有人?&rdo;

&ldo;咱们大楚的宫女都是采选来的，选中之后家里就能拿一笔钱。家里揭不开锅，就送了奴婢去应选。从十二岁入宫，已有五年了。&rdo;玉屏道，&ldo;走时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如今不知怎样了。&rdo;

&ldo;这些年没有联络?&rdo;

&ldo;奴婢的老家在江南，山长水远，如何联络?&rdo;玉屏笑笑。

贺卿睁开眼睛看着她，低声问，&ldo;家里人送你去应选，从此骨肉分离，你可怨恨过?&rdo;

玉屏脸色一白，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低头苦笑，&ldo;怨恨又如何?家里揭不开锅，留下也没有出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饿死了。入了宫，跟着贵人们，不知多好过。&rdo;

语气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ldo;那就还是怨恨的。&rdo;贺卿转开了眼，盯着车顶装饰用的彩绸，&ldo;便是贫苦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了，也是卖女儿来养活儿子。我们女子生在这个世上，太苦了。&rdo;

贵如金枝玉叶，人生只是一场悲剧。贱如贫家女子，多半也只能随波逐流，挣不出所谓的出路。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

明明大楚号称承平盛世，不管往前还是往后比，都不差什么。

&ldo;殿下……&rdo;这番话不知怎么，让玉屏一阵心慌，忍不住开口叫道。

贺卿瞥了她一眼，&ldo;你叫错了。&rdo;玉屏慌忙低下头去，改了口，&ldo;……真师。&rdo;

这个称呼叫出口时，她陡然就明白了贺卿说出方才那句话时心中的悲苦，因为就连她自己，在明白的这一刻，也忍不住泪意上涌。

贺卿又道，&ldo;玉屏，若是我现在放你出宫，你可愿意?&rdo;

这一回玉屏露出了绝无任何夸饰的惊慌，她慌忙地跪在车厢里，一手抓着贺卿的袍角，有些无措地问，&ldo;真师，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rdo;

&ldo;没有。&rdo;贺卿一颗心晃晃悠悠，没有着落，听到这句话，并不意外，却还是免不了有些悲哀，她摇头道，&ldo;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不想走，就继续留下吧。&rdo;

&ldo;多谢真师宽宥。&rdo;玉屏连忙抹去眼泪。

贺卿摇了摇头，&ldo;罢了，取书来，我读一会儿。&rdo;

她最近看的不是道经，而是史书。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必须要争分夺秒。那一点因为玉屏而起的遗憾，很快就被无数的文字淹没，再寻不见了。

没有人讲解，贺卿看起书来也是囫囵吞枣，只能努力跟那份记忆之中的各种观点对照起来，勉强理解。

她自知这样肯定会留下很多问题，但眼下也顾不上了。

车子停下时，她才勉强看了半章书，看得头昏脑涨，整个人还沉浸在书中的氛围里没有回过神来，险些直接磕在车厢上，被玉屏抬手挡了一下。

贺卿回过神来，放下书揉了揉额头，便听玉屏道，&ldo;真师，到地方了。&rdo;

祭坛并非本朝所建，是在前朝留下的遗址上修缮而成，占地极广、庄严恢弘。贺卿站在车辕上远眺，也不由生出了几分震撼。不过这种心情，没多会儿就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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