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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送来贺仪的隔天,李玉函去给王妃请安时,赵明齐也在。
恽王似乎是在等她。
见了礼,说过几句闲话,赵明齐起身请李玉函一起去书房说话。
他是黑面,不苟言笑的眉宇间竖着兀傲的细纹,若说赵景泽是猊虎,他这位爹爹就是秋鹰……李玉函跟在他身后,成了噤声的鸟,缩着翅膀垂着头。
她猜他会问她偷去皇陵的事,于是,周身挂上了任凭处置的凛然与瑟瑟。
王妃遥遥看着这幕,笑着摇摇头。
进了书房,赵明齐指着旁侧的交椅请李玉函坐。
她礼了礼,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四周的什么也入不了眼了,七窍心思都在自己那点紧张兮兮上。
在皇陵时,洛王缙听说恽王将一个痴女当作霏玉养在府里,守着婚约让儿子独身至今,虽负疚却无面目来见他,已深为动容。李玉函既与赵景泽重续前缘,他自令女儿要谦恭柔顺,全心侍奉王爷与王妃。七八中文首发www.7*8zw.com7*8zw.com
李玉函记着爹爹的嘱咐。她与王妃一直十分和融,在赵明齐面前,却轻松不起来。
赵明齐坐定,见她过于谨慎,松了松自己板结的脸,道:“霏玉,你父亲好吗?”
李玉函道:“父亲很好,他很感念王爷多年来的照顾。”
赵明齐道:“恍然十余年过去,幸得他不怪罪,我应该即刻去探望他,只是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李玉函道:“王爷的心意父亲都明白,这次是我冒失无知。”
赵明齐摇头道:“你思念父亲并没有错,是世道险恶。如果不是这些豚犬狼狐翻搅不休,你父亲早得自由了。”七八中文最快^
李玉函抬起头道:“我听世子说,圣上知道父亲是冤枉的。”
赵明齐道:“你父亲是新学传人,思想精深,骨鲠豪直,引人追随。睦宗时,新学超越道学,弟子如山花齐放,风行一时。道学派不甘失势,开始全力排击。学派与朝廷紧密相连,种种明争暗斗,睦宗人格强悍一味压制。到了今上手中,已经如劫火炎炎,终于变成一场丧乱。当年受冤的人不只你父亲,小人借由太子事发,投油烹孽火,诬蔑新学是‘朋堂伪学’,多少人无辜牵连,如玉石焚灭。”
李玉函道:“为何是父亲?”
赵明齐道:“你父亲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不屑鬼魅伎俩,怎敌小人无耻设计。圣上心乃社稷心,今上那时因太子心境暴怒败坏,听入谗言,至后来乱势时,已经无力应对,只求速决了。”
李玉函苦笑道:“我和父亲议论此事,以为他心中会愤怨不平,他却并不是。父亲后悔自己在其位时,没能做得更好,道并不在意这牺牲,若能换无辜安宁。”
赵明齐动情道:“如你父亲般胸怀天下的君子,才能撑起清明盛世。”
李玉函起身拜道:“霏玉之前曾误会王爷,深感不安。”
赵明齐难得一笑道:“你因旧事受牵连,饱尝艰辛,是我们做长辈的亏欠你。今日,我另有事要和你商量。”
李玉函道:“王爷请说。”
赵明齐道:“时局复杂,东东还小,我希望你接受圣上封赏,继续守护他。”
李玉函道:“王爷放心,那日在皇陵,爹爹也是这样嘱咐我。”
赵明齐欣慰道:“你很好。”
李玉函道:“我答应东东的生母好好照顾他,无奈违背承诺让他和太子相认。只有东东平安长大,我才能对他母亲有所交代。”
赵明齐道:“你和阿泽的事,姑且忍耐一段时间。我会去和圣上商量。”
李玉函羞怯道:“但凭王爷做主。”
从书房里出来,李玉函轻吐一口气,有片刻的恍然。
她好像被带到了一处极高的地方,俯瞰着茫茫尘世。她知道,这就是恽王和爹爹眼中的世界了。没有小我,只有天下,孤寂而冷清,越高而贴近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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