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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位女客在场呢,你可别太放肆,”乔丹揶揄地说。黛西装傻充愣地扭头四处张望。“那你也跟尼克接吻吧。”
“不理你了,真是无耻!”
“我反正无所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黛西一边高声说,一边就在壁炉前翩然起舞。她随即意识到了天气太热,她又停住了正要跨出的步子,在沙发上落了坐,满脸尴尬。就在这时一个保姆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屋子里来,保姆身上穿的衣服没一丝褶子,肯定刚刚洗过。
“我的心——肝,宝——贝,”她矫揉造作地叫唤着,同时不无夸张地张开她的胳膊,“来,到妈妈这儿来,妈妈疼你。”保姆刚一松手,小孩就从屋子的那一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跑到黛西跟前,然后撒娇地一头埋进她的衣裙里。
“心——肝,宝——贝呀!妈妈没有把胭脂弄到你的黄黄的头发上吧?来,站起来,过来,说一声——您好。”
盖茨比和我先后俯下身去,捏了捏那只勉强伸过来的小手。在此之前对于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一直抱着彻底怀疑的态度,他不相信黛西居然会有孩子。现在她就在眼前,用胆怯的眼神打量着他,而他则是无比惊奇、不敢置信地盯着孩子看,仿佛她是从天而降。
孩子一边说“妈妈,我早就穿好这一身了”,一边又连忙将脸扭向黛西那边。
“宝贝,你妈妈想要让别人看看,想为你感到骄傲。”她把脸贴在白嫩的颈上,遮住了那上面惟一的皱纹,“我的心肝,你可真是我惟一的小宝贝。”
小孩很听话地答应着,“是啊,穿白衣裳的还有贝克阿姨呢。”
“他们是妈妈的朋友,你愿意和他们待在一起吗?”她被黛西转过身,这下她面对的是盖茨比。“他们如何?你来评一评,小乖乖?”
“爸爸呢,爸爸干吗去了?”小家伙毫不理会母亲的提问。
“她和她父亲一点也不像。她和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黛西说,“你们看她的头发,还有脸型,哪个地方不是和我的一模一样?”
黛西身体向后一仰,依在沙发上。这时保姆走向前,并伸出手来。“过来,帕咪,上这儿来!”
“拜拜,小宝贝!”
小孩尽管舍不得离开,但她很明事理,顺从地向保姆走去,只回过头看了一眼,有点不情愿。保姆一握住她的手,就把她拽到外边去了。恰好这时汤姆进来,一个端着四杯杜松子利克酒的仆人跟在他后面,酒杯里装满了响个不停的冰块。盖茨比拿起一杯酒,颇为拘谨地说道:“看起来这些酒应该不错。”
他的话显然起了作用,我们也迅速地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饮料。“据说以后会一年比一年热,这好像是我在某个杂志上见过的报道。”汤姆和颜悦色地说,“地球的温度也将一年比一年高,似乎它正在逐渐靠近太阳——不过——另一方面,太阳却会一年比一年凉。”
“我们出去吧,”他建议盖茨比道,“你不想转转我这个地方吗?”
他们走出屋子,我紧随其后,三个人走到外面的游廊上举目四眺。炎热的海水在湛蓝的海湾潜伏着一动也不动,一条小帆船缓缓地驶向一片活水区。
“绝好的运动!”汤姆赞赏道,“要是能和他一起在那儿玩上个把钟头,那才过瘾呢。”
盖茨比的目光追随着这条帆船有好一会儿,接着他抬手遥指海湾的对岸。“我和你不是正对面嘛。”
“正是呢!”
于是我们的目光从玫瑰花园出发,经热浪扑面的草地和海岸边那些快要起火的杂草堆,然后停落在那只小帆船上——它的白翼迤逦而行,衬托出蔚蓝清新的天边背景,它的前方就是繁星般散布在海中的点点岛屿,就是风吹波涌的大海。午饭是在餐厅里吃的,餐厅外也有东西遮着,因此里面也很阴凉,肚子里装满了冰凉的啤酒和紧张的欢笑。
“大家还有什么建议?比如今天下午呢?”黛西问道,“包括明天,包括今后这整整30年,啊,一辈子简直没完没了,都做什么好呢?”
“别犯病了,”乔丹接口道,“等夏天过去,秋高气爽,我们又得恢复枯燥的生活了。”
“但是也太热了,我快受不了了,”黛西非常肯定地说,几乎要忍不住了,“一切都糟糕透顶。我们为什么不去城里呢!”她的话刚一说完就被滔滔的热浪卷走,在里面乱撞,四处拍打。任人摆布的热浪被搅得乱七八糟。
“谁都知道可以把马房改作汽车间,早就不是什么新主意,”汤姆在对盖茨比说,“但是你见过有谁把汽车间改作马房的吗?我算得上是第一个。”
“难道就没人赞同进城去?”黛西仍不肯放弃。这时盖茨比的眼光慢慢地移到她身上。“啊,看起来你应该挺凉快的!”她嚷道。他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旁若无人,目光在空中撞在了一起。全然不顾他们身边的现实。
“你看起来总是那么凉快,看上去……”她不断地低语道,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很明显了,她是在向他表明心迹——她爱他,连汤姆·布坎农也明白了。他惊得目瞪口呆,他先看看盖茨比,然后又死死地盯着黛西,仿佛他刚刚认出她就是他多年前就相知颇深的一个人,一时恍如梦中。
“有个做广告的跟你倒是挺像的,”她神情自若地说,“做广告的那人,你知道吧……”
“可以可以,我很高兴能进城。”汤姆连忙中止了她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走吧——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进城去呢?走呀。”他从座位上起身,但是,在盖茨比和他妻子之间飘荡着他满是猜疑的眼神,闪烁不定。无人响应他。
“你们都起来呀!到底去不去?”他恼火了,声音也陡地提高了好多,“你们怎么了?还等什么呀?不走怎么能进城呢?”他举起酒杯,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控制自己。他一仰脖子,杯里剩余的啤酒大都从他的唇边流下去,滴到地上。我们站了起来,不太情愿地走到外面的石子汽车道上,准备经受热浪不断的冲击。
黛西不以为然,“怎么?这就行动吗?”她说,“就这样?为什么不抽支烟再走?”
“可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抽个不停吗?连吃饭也没停。”
“哦,要玩就痛痛快快地玩吧,求你了,”她恳求道,“天都热死人了,咱们就不要再争了,好不好?”他闭嘴不理。
“那就依你,你看着办吧,”她说,“走吧,乔丹。”
她们到楼上去作一些必要的准备。西天深蓝色的绒幕上飘起了一弯新月。我们三个男的就站在石子道上,用脚不断地把滚烫的小石子踢来踢去,难堪的局面一直持续着。盖茨比本来有一句话已经溜到了嘴边,就在这时又改变了主意,可汤姆也转过身面对着他等待着他开口。
“这就是你所说的马房?”盖茨比支支吾吾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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