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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变 脸（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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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辈子真的好快，仿佛也就打了个盹，做了个梦，当梦醒来就发现自己老了！

金胜在造气岗位上三班倒，倒着倒着，也已退休了。

他在长期的倒班日子里，那工段长总板个脸对待他，上班时总安排他钻进煤机里将附在机器里的煤块铲出来，一个班干活下来，手掌磨破了，脸上身上都是黑煤灰。

这工段长对金胜笑脸相迎，发生在他退休后不久。金胜告诉我：

“那天临近黄昏，我一个人吃不想烧晚餐，就去街上打算吃个自助餐。没料想碰上了我那工段长，他对我笑脸相迎，显得异常的热情，非得拉我去酒店，要请我喝个小酒。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我受宠若惊：他为什么忽然对我如此友好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金胜，一个被工段长“欺负”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得到他的盛情款待了呢？

其实，金胜跟我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完全是个意外，是属于不受这个世界欢迎的人吧。我在家排老五，他在家排老四。

我小的时候，每当在外淘气惹祸时，总被我妈骂“讨债鬼”，或是“短命鬼”。

我想想也是，家里都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了，就靠父亲那点微薄的薪水支撑着，生活本来就苦出黄连味来了，我干嘛还要来增加家里的负担呢？

而且，我好生病，春泻夏疖秋喘冬咳，每当我生病了，父亲就怪母亲：“喏，这下好了，孩子病了，还不都是平时被你咒的？！”

我总以为母亲不喜欢我，直到我当兵不能支工无路考大学无门，不得不上山下乡时，我才知道自己是母亲身上的一块心头肉。

那天，我背着铺盖去远方农村时，母亲送我上火车。

火车尚未鸣笛开动，但呆呆站在月台上的母亲，早已泪如雨淋，哭出声来。

我知道，母亲正忍受着挖心的痛，我的心也如母亲那般痛着。

同样的，虽然金胜也是他母亲身上的一块心头肉，但他的父母亲当时连已有的三个孩子都看管不过来了，日以继夜忙在厂里，怎么可能会再想要一个孩子呢？他来到这个世界跟我一样也完全是个意外，是个“讨债鬼”。

现在农村的留守儿童，还有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陪伴着，而在金胜父母那一代创业者建设工厂时，家里的多子多女只能自己照看自己，比现在的留守儿童还要留守儿童，是真正的没大人看管的留守儿童。

金胜出生后，父母没时间看管他，只有送到农村的一个人家托养，没想到那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家，拿去奶粉不泡给金胜喝，让自己的孩子喝了，结果，差点被那人家要了他的命。还好他的命大，在艰难中长大了。

他高中毕业那年，按金胜的考试成绩，是可以被厂办土建培训班录取的。但这个时候，他父亲已从领导岗位上病退下来，换成了恨他父亲的人掌管人事了。

金胜父亲病退前，是厂里主管人事保卫工作的主管，一抽屉的检讨书里就有现任掌管人事者犯错的检讨书，他曾受到过金胜父亲的严厉处罚。于是，他对金胜父亲怀恨在心，不能对他实施报复，就迁恨于金胜头上了。

他逮着机会，就对金胜下手了，取消了他进土建培训班的资格，将他安排在了厂里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三班倒。

为了跳出这噪音轰隆、煤灰弥漫、煤气熏人的岗位，有一批又一批的人从这里逃脱。

有个自幼受家祖父熏陶的职工，靠着研习书法，从这厂里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逃脱了，最终成了一名书法家。

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同理，也许艰苦的环境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总厂有好些大领导都来自厂里这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甚至有政府部门的重要领导人也来自厂里这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

金胜也曾想过从厂里这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逃脱，可屡试屡败，想读工大没读成，想读电大没读成，想调动也没调成，就像颗螺丝钉永远拧在了这想逃而逃不掉的岗位。

他工作后曾离开过这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三年，可这却是因受某桩盗窃案的牵连而坐牢去了，刑满释放后，他又像颗螺丝钉永远拧在了这想逃而逃不掉的岗位上了。

金胜除了上班、吃饭和为了上班而睡觉休息，几乎再没什么人生活动了，就连普通的人际交往都很少有，更别说过年过节给领导送礼搞好关系了。所以，他不仅在全厂最脏最累的造气岗位上班，还总是干着这岗位上最艰难的工作。

工段长总安排他钻进煤机里将附在机器里的煤块铲出来，一个班干活下来，手掌磨破了，脸上身上都是黑煤灰。虽然干得很苦，不仅得不到表扬鼓励，还常常被扣资金。

这就难怪他老婆要跟他离婚了，闹得老都老了还单着，过着孤苦伶仃的人生。

老来惹人嫌，别说是旁人嫌，就连亲人也会嫌弃。可是，这个时候，一贯打压金胜的工段长反倒看重金胜了！竟然对他笑脸相迎，显得异常的热情，还非得拉着他去酒店，要请金胜喝个小酒。

我想，这其中是必有缘故的，这工段长请金胜喝酒肯定会有个什么目的吧！我就问金胜道：

“你的工段长请你喝酒，一定有目的！酒席上，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能跟我透露透露吗？”

“你说的没错！原来，工段长看上我儿子了。”金胜得意地对我笑笑说道。

“工段长看上你儿子？这怎么说？”我有些好奇了。

“情况是这样的，我儿子在浙大计算机语言系研究生班，今年就毕业了。而他的女儿呢，在浙工大读研究生也快毕业了。我这工段长，想把他的女儿许配给我儿子呢！”

我惊呼道：“哇噻，原来如此，看来你和你工段长的关系，要从上下级升级为亲家了！”

金胜笑笑说：“其实，她女儿早跟我儿子好上了，这事我知道！工段长，他是担心我在我儿子面前说他坏话呢！”

他一辈子让工段长看不起，可他的儿子却被工段长的女儿紧紧追求，并促使老爸对金胜板着的脸变成笑脸，这就是一个人优秀与不优秀的区别吧。

一般来说，总是男生追求女生，像工段长女儿追金胜儿子的事不多吧？可更少有的是《妹嫁姐夫》，你听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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