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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时都惊呆了,怎么忽然说出这句话了?少爷却说死了就是死了,不要嚼舌头,免得被府里其他人知道,不安生。并告诉我们,如果谁把这事传出去,他就以家法论处。其实也是,你的东西什么都没少,唯独少了些单子,不是死了,是什么?谁想到你竟跑了,你真是能干,不愧是我们的老大!”锄桑竖起大拇指,一脸由衷的赞叹。
“只是少爷看着怪可怜的,我听侍槐说,他就念叨着‘我打她干吗,我打她干吗’。原来他打过你,所以你要逃。你也真是受不得气,多少打都挨了,非要跟少爷较劲儿。有一阵子,就连林先生都不来了。也许,他是觉得自己逼死了你。”
“那我的东西是谁收的?”我插了一句。
锄桑看了看侍槐,侍槐说:“不知道,也许是少爷,因为,二娘她……那时不在。”
君闻书收拾的?他明明知道我没死。难道,他预知我一定会回来?君闻书,真是深不可测呀!
屋子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侍槐说:“司杏,按理这事儿我不该说,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再顶撞少爷了,他再怎么着,也是咱的主子,更何况……”他看了看我,轻轻地说,“他其实对你不错。”
是的,现在看来,君闻书对我不错。虽然君家对我可没到不错的程度,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也许我原来对他的敌意太强了,于是我笑着说:“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害你们为我担心了。”
侍槐笑了笑,“大家都是下人,又都处得不错,担心都不算什么。你也太莽撞了,真要被寻着,不打死才怪。算了,今天不说了,先吃饭。”他动手拿起炉上的饭。
我吃着饭,听见锄桑说:“其实没什么,大家也处了这么些年了,听说你死了,我们还着实伤心了一阵子,毕竟你来之后,也给我们带来很多乐趣。”锄桑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嚼着饭,过了一会儿,锄桑突然又笑吟吟地说:“你知道吗,有一天少爷居然问我们,上次那个马球怎么玩。我们开始不敢说,后来他又问了,才敢教他。少爷打了两下,说‘原来这个东西是这样的’。又问我们你还教了什么。我们就把击戈儿告诉了他。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又说‘是司杏玩的东西’,然后叹了口气就走了。不过我觉得,看他那样子,哪天我们再玩,被抓着了,估计也不会被怎么的。”
君闻书会玩儿?我也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隐隐地,我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听着不对头啊。君闻书的表现不像是走失了下人,倒像是,倒像是……我不敢想。
我很清楚以君闻书的身份,和我这丫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阴森森的君家,也不是我愿意待的地方。生活在阳光明媚、空气自由的现代社会惯了,让我给人做妾,生活在庭院深深的地方想都不要想。就像是自幼裹脚的结果是形成了畸形的金莲,而待到脚骨全部长成后再裹脚,就像折骨一样的不可能。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如果要以自己的价值、人格为代价,那只是胡扯。他有他宋朝大家族的背景,我有我现代社会的背景。我不会真的让自己做小,而君闻书也不会有勇气背离君家。他对我,至多只是一种习惯上的依赖吧。而对我来说,君闻书无论好与不好,在我心里,他与我有层级的生分。这种生分就像是师长,从认识第一天起便随之而来,根深蒂固,我不想、也不会和他发生感情。所以,君闻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在我的意识中,和君闻书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躺在床上,我在想君闻书和锄桑的话。这样看来,君闻书确实是想放我一马,我倒是该感激他了——我逃跑没有错,但君闻书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我又怪起杨骋风来,不是他,我用回来吗?转念一想,祸之福所伏。原来,我终究是个逃亡的奴婢,没有身份,想正大光明地生活,毕竟没那么容易。既然回来了,又免了死罪,就好好过。我要堂堂正正地从这道门出去,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荸荠怎么样了。那天骗了他,他不会真怀疑我吧?想起他那目光,心里怪不舒服的。刚回府,倒不好和君闻书提写信的事了。况且他又说后悔了,怎么办呢?走了这么多天,还真累,一个呵欠上来,我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按时到正房,听说君闻书正在洗漱,我便待在厢房。一会儿,便见看榆拎着食盒回来了。
“咦,怎么换你了,原来不一直是侍槐吗?”我问。
“哦,侍槐哥哥现在忙呀,就换成我拿了。”
“他有什么好忙的!”我笑道。
正说着,那边侍槐喊:“看榆,上饭。”看榆应了,拿起食盒匆匆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匆匆地回来了。
“司杏姐姐,少爷让你过去。”什么事?
进了居室,君闻书正在安安静静地喝粥,侍槐站在一旁。
“给少爷见礼了。”我行了一礼。
“你好些了么?还疲乏吗?”
“回少爷,我很好了。”当人家的下人,不能太娇贵,更何况我身体本就很好。
“唔,既是这样,那饭后你帮我把卧房收拾下吧,有日子没弄了,有些乱。”
嗯?卧房一向是二娘收拾的,怎么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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