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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第1页）

砚离眼中晶亮，不住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顿了顿瞧着母亲小心翼翼道，&ldo;母后，今日太傅与儿臣提及了外祖……&rdo;

皇后瞧着怔了怔，病中思绪脆弱，有些怀念与痛楚涌来，她稳住声音，努力笑道，&ldo;是么，太傅说了什么?&rdo;

砚离抿唇片刻，轻声道，&ldo;太傅说，外祖是十分学识渊博的人。&rdo;

皇后阖了阖眼，对着儿子颔首，一双眼陷入旧时回忆，唇边笑容渐苦涩，她问儿子，&ldo;有人说，外祖一家是坏人，离哥儿相信么?&rdo;

砚离不假思索摇头，&ldo;儿臣当然不信!母后和太傅都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外祖是教导过母后太傅的人，自然可见一斑!&rdo;

她自嘲一笑，不知是对着谁说，&ldo;是啊，连你都知道……&rdo;

砚离虽然心中有猜想，却还是几番犹豫道，&ldo;母后，那外祖去哪儿了呢?&rdo;

殿中香气醉人，她头开始痛，对着殿外苍茫夜色长出一口气，对着儿子语气平常道，&ldo;外祖死了。&rdo;

这是她与砚离第一次直面提到死亡，孩子幼小的年纪里初有这个概念，他不懂什么是死亡，就像每一个人其实都不曾真正了解一样。

砚离垂首沉默，皇后看着太子，轻轻握住他的手，却见他抬眼看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比认真，他问她，&ldo;那，死会冷吗?&rdo;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攥住，有些难以呼吸，她想起那场驿站的滔天烈火，虽然她从未亲眼看过，但在她的梦里，这些年午夜梦回，不知重燃了多少遍。

她对儿子笑着颔首，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拢了拢锦被，声音有一丝破碎，&ldo;没事的，如果觉得冷，就盖一个小被子，盖了被子，就不会觉得冷了。&rdo;

砚离用手擦去母亲的泪水，皇后痴痴看着儿子，听他安慰道，&ldo;就像母后给儿臣做的那条小被子一样，儿臣每天盖着睡觉，可暖和了!&rdo;

她眼泪砸下来，抱着儿子不住颔首，太子的小手更加忙乱，学着母亲往日的模样哄道，&ldo;母后不哭，儿臣让阿喜清欢给母后做蜜糖酥!&rdo;

一语便逗得皇后破涕为笑，轻轻弹了弹儿子白嫩的脸蛋，宠溺道，&ldo;好啊，做了蜜糖酥，母后吃一块，剩下的都给离哥儿留着，好么?&rdo;

砚离伸出胳膊抱住母亲，将头亲昵靠在母亲肩上，撒娇道，&ldo;儿臣不要蜜糖酥，儿臣要母后开心。&rdo;

皇后心里真如蜜一般甜，抱着怀中温软的小人儿欣慰道，&ldo;有离哥儿在母后身边，母后怎么会不开心?我们离哥儿年纪小小就这么会哄人，将来喜欢你的姑娘可有的受了。&rdo;

顿了顿，她深深凝望着儿子道，&ldo;离哥儿，你方才说相信外祖的话，母后很欣慰。母后希望我们离哥儿长成一个知礼、明辨是非的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畏人言，不人云亦云，不以讹传讹。明白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心，然后用你所有的力气，去守住你在意的人。&rdo;

她看着榻上花团锦簇、龙凤呈祥的艳丽织锦，帝皇家泼天的富贵包裹着她与儿子之间的母子亲情，她想起入宫前的那一夜，帐顶似是而非的凤凰纹样，对着太子谆谆教导，&ldo;母后希望你活得通透明白，毕竟这世上，真正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的人，太少了。&rdo;

是夜，皇帝与江淇在乾清宫议事，司宜方掐算着时间出了翊坤宫，太后便来诏贵妃觐见。

祁桑由宫人伺候着将狐裘系好，铜镜中人正值芳华，眉眼盈盈处百般柔媚，锦衣珠翠，一室华贵无不昭示着这位宠妃经年不衰的圣恩。

她经过帝皇深夜批阅奏折的外殿，停留间入目一应摆设应有尽全，呵斥了宫门处意欲阻拦的宫人，冒着风雪往慈宁宫而去。

一路上凛冽如刀割，凌迟着绮年玉貌的女子，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寒冷，在这黑夜之中触目惊心。

步入一室如暖春的慈宁宫时，她才似转世为人一般猛然惊醒，像一场梦的骤然逝去，她不知该是愉悦抑或悲戚。

祁桑没有犹豫，宫人为贵妃解了披风，跟着她方行了两步，却见贵妃冠服一角止住摇曳，如白瓷一般的精致侧颜朱唇轻启，冷声不容置疑道，&ldo;都在外头候着。&rdo;

乔太后对着一盆已然显颓势的文竹持银剪一筹莫展，祁桑进殿行过大礼，也不起身，便跪在地上不语，太后瞧着她模样顿了顿，忽觉有趣，&ldo;你凭什么认为，哀家一定会帮你。&rdo;

祁桑也不再避讳，直视太后的凤目，眼眸中俱是凄凉与不甘，似一团火焰烧到人心里，乔太后怔了怔，眼前人的模样，蓦地让她想起粱臣熙死后的雨夜。

她那时，怕就是这般眼神。

贵妃笃定道，&ldo;就凭这是臣妾与太后最后的机会，臣妾为了布置眼线送信与太后，已经用了最后一颗棋。太后肯宣召臣妾，臣妾便懂太后心中所想。&rdo;

乔太后不再看她，转首去看那盆文竹，深绿色的枝叶颤颤巍巍，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似乎轻轻一碾，便万劫不复的模样。

这脆弱让人忍不住去摧毁，去撕裂，让它一地破碎残败，再无法拼凑完整。

祁桑看着太后的眼神，勾唇一笑，颇为残忍，她轻声道，&ldo;凭那个人，太后与臣妾都不想再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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