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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望了眼这个说起武术就偏题的兵部尚书，辛夷眸色微沉，回到屋里，不知几时睡着。

枕头绵绵软软的，棉被问问暖暖的，脑袋松松浮浮的，像徜徉在遥遥无际的云层里，舒服啊‐‐有风，带着双小手，覆到脸上如水温柔。

眼睑被翻开，日光像刀尖刺入，痛！钱进来睁开眼，视线里塞满一双扩大至数倍的瞳孔，那双瞳孔里倒影另一双布满血丝的惊慌的眼睛。不是自己又是谁？呼吸喷到鼻梁上，淡若雨后白芷的淡香，撩得钱进来耳后瞬发烫，扯着被子坐起来：&ldo;你要干什么？&rdo;

正对的女孩顺势滑到他胸口。屁股坐床沿。红裙子，雪色嫩肤，头顶上俩漩涡，头顶一个，额前发一个，因此额头翘起卷儿毛‐‐俗话说，一旋儿拧，二旋儿横，三旋儿打架不要命。这样天生命硬，挤到男人床上，不以风骚惊天下，但求无耻惊世人，反社会型人才，除了梨溶还有谁？

&ldo;嘘，别说话，&rdo;她食指挡到唇前，耳朵贴到他胸口，眼睫扑朔扑朔的，像只洞穴里怯怯的小兽。指不定哪一爪子挠死你。钱进来僵住四肢，桌上烛台默默流着泪，一丝声音也无，女孩上半身柔若无骨。咚咚、咚咚，钱进来清晰可闻胸口的跳动声。

&ldo;很好！&rdo;梨溶一掌撑上他胸口，借力坐起：&ldo;这我做药做的唯一没死人的一次，就效成有点不对，刚才调理了下。我还以为又会死哩。&rdo;

垂眼，短兵交接。钱进来觉得她看自己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像是……饲养员看家禽？血脉里奔腾的是人家的配剂。钱进来从骨子里打了个寒战，正儿八经道：&ldo;梨溶姑娘，你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rdo;

不知这句话是哪儿刺激了梨溶神经，她尖叫一声，起身撞到了脚边的板凳：&ldo;你是想跟我生孩子吗？我娘说，我族人活不了多久，一定要早点生孩子！&rdo;

钱进来将脸埋到掌心里。他是喜欢女人，但并不喜欢糙菅人命手段阴毒的女孩。

时乖运蹇啊，绝对时乖运蹇，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恶毒的遗传基因，绝对会断子绝孙。

&ldo;你看我长得丑，行为猥琐，好吃懒做，一事无成。除此之外，身体里还全是毒。娘戳戳一个，爹戳戳一窝。姑娘，你要想清楚啊！&rdo;不过片刻，钱进来镇定思痛，把所有能描述自己的词都倒出来。果然，梨溶眉目间的悦色敛去，&ldo;诶，想个孩子怎么这么难。&rdo;说罢起身，不清不愿的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说：&ldo;对了，明早王府要上京，你记得早起。&rdo;钱进来被她吓了大跳，拉起被角挡胸遮脸缩腿，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点点头。

梨溶舒展眉眼微微一笑，抬脚离去。

门都忘关。

钱进来扯开被子长吐出口气，简直像从噩梦捞出来的。

☆、手叔

春寒料峭，湿冷天气。

冷风鼓起床帐，宛如撑起个无身大脑袋。钱进来抚着肩膀上鸡皮疙瘩，下了床，笈鞋去关门。

门框框起张洞开的嘴，没有月，无尽的黑，把所有的烛光都往里吸。游廊铺了一地槐花惨白，泛了光，隐隐如浮在地表腐烂尸骨，灵魂不甘心的在拂袖风中挣扎。钱进来感觉来了人，抬起眼，就望见站在树下的落拓身影，若非靠药物触动敏锐，只怕不会发觉。不知对方默然站立多久。未执灯，黑黑的一个轮廓，却觉得有几分熟悉。整个顾府认识的的人没几个。因此很快与手叔形象契合。

只是，真的是手叔吗？

为何又觉得不像？感觉与平日里不一样。钱进来不明所以，轻声的呼唤了声他的名字。

树下人影一晃就走过来，烛光从脚漫漫镀上脸庞，半鬓斑白，六旬容颜。

&ldo;手叔？出什么事了？&rdo;

钱进来担心道。

&ldo;完了，王府完了。&rdo;手叔低头，白发蓬乱，哀戚道。

钱进来望向这个守护院落半辈子，稍有动静则睡不着觉的老人。比如来了洛羽生那夜。忍不住有点恻然：&ldo;你先进来，喝口水慢慢说。&rdo;言罢转身，袖子却被扯住，回眸见老人眼眶里涌动哀伤：&ldo;来不及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与洛羽生被关在地牢的三天，为何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他究竟告诉了你什么？&rdo;

&ldo;没告诉什么啊……&rdo;钱进来脱口而出，心下剔然，大半夜的，手叔来问这个做什么？

&ldo;你骗我！&rdo;手叔捏住他手腕，肩膀剧烈颤抖，语气惊惧道：&ldo;若非无人告密，皇家怎么会收到顾府暗藏与各门派签订的协议，明朝一去，定无归期！&rdo;

钱进来吃痛，收腕往外扯，皱眉道：&ldo;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rdo;

&ldo;更奇怪的是今天白天，&rdo;手叔低沉了声音：&ldo;圣上庆寿大赦天下，地牢放出被挑断脚手筋骨废除武功的人不少，独独未见洛羽生，他定然是被杀了。为何还未曝出内jian，就杀了他，还是府中早知情况对我们这些劳碌了半辈子的奴仆隐瞒呢。&rdo;手叔眼眶泅出隐隐泪光：&ldo;纷争那么多年，本想在这荒山野林里养养老，为什么就不行呢。&rdo;

话至后段，语气愈扬，钱进来赶紧挪灯，唯恐被人听，庭院无灯无月，渺如黑纱重峦叠嶂，以至对廊遽然闪过一簇烈焰红衣晃若飞羽，仅仅钱进来眨眼功夫，已转瞬即逝。他忽的想起那日初出牢房与梨溶的对话，一字一句，在心上严丝密fèng。

纵然胸口百针倾轧，然而钱进来还是尽力保持张好奇神色，回到桌边，在烛火荜拨挑动中，面对今晚不同以往的客人。

他手里沃着茶盏，却未喝，许是多日未修建眉发胡须，显得很是潦糙落拓。他就这么孤零零的坐着，再不复初见时的慈爱温和。

不知怎地，钱进来觉得于心不忍，问道：&ldo;手叔，你不会觉得我是内jian吧？&rdo;

&ldo;不是你，还能是谁？&rdo;手叔摇头：&ldo;作为郡主陪嫁，一直未分配任何任务，被人监视。与洛羽生对峙而不死。与洛羽生同关三日而什么都不说。不光是我，全府都这样认为的。但我不这么认为……&rdo;老伯猛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丝慌张：&ldo;你跟我说，洛羽生到底跟你说了府中谁是内jian吗？我可以帮你去辩证，避免你死的不明不白。&rdo;

烛火摇晃，钱进来被逼的连退数步，嘭的撞到窗户上，手叔眼眸紧紧锁自己，恐惧像蛇一样四下蔓延。莫非他要死于此？不！钱进来辩利挣扎道：&ldo;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手叔离开桌子，一步步紧跟上来，厉色浮上眉里眼间：&ldo;你说真的。&rdo;

钱进来抓紧窗牖，猛烈撞击，大声道：&ldo;你要做什么？&rdo;

又进一步。

忽然手叔袖子一抖，露出一小截雪亮的刀光，反she了烛光，一下子折入钱进来的瞳孔里。他苍老年迈的嗓音如虱子沙沙沙侵入头皮，道：&ldo;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死好了。&rdo;

钱进来猝不及防，大片白光刹那耀眼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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