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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日,皇帝召镇北将军秦赐于永宁宫。
甫入殿门时,秦赐先闻见一阵兰花的香气,莫名地顿了顿脚步。那几盆原在显阳宫墙角的兰花已经移到了永宁宫来,温太后正立在殿旁,敛袖轻轻地侍弄着,见到他来,便温和地笑笑,&ldo;将军请坐。&rdo;
秦赐一怔,忙向太后行礼,俄而问:&ldo;官家召末将……&rdo;
&ldo;官家在偏殿里习书呢。&rdo;温太后说到官家,眉眼好像都和蔼地皱起,&ldo;夏先生眼下升了官,事务繁忙,顾不上给官家讲课,哀家便又将郑太傅请出了山,并前一阵举出的几位大儒。哀家想着,官家如今不同以往,不止经书,政务也须得学,可怜这孩子,每日都睡不好觉……&rdo;
她说了这么多,就像个民间寻常的唠唠叨叨的老母亲般,秦赐却敏锐地抓住了什么:&ldo;官家这一向,都睡在永宁宫吗?&rdo;
温太后看了他一眼,和和气气地笑道:&ldo;这可不是臣下该过问的,小秦将军。&rdo;
秦赐敛眉,&ldo;是。&rdo;
温太后打量着他,心想,这胡儿,看起来是真听话,心思却偏偏聪明得紧,也不知秦束是如何调-教出来。她慢慢往回走,明明也不过四十岁,却走得老态蹒跚,好像这样才符合一位太后的身份。
偏殿里入来一个窈窕女子扶住了她,她一看,笑起,&ldo;你不是在陪官家读书?&rdo;
&ldo;官家有那么多先生陪着,哪里还需要我。&rdo;那女子笑得很开心,飞扬的眼角瞥见秦赐,道,&ldo;这是哪位将军,母后不介绍介绍?&rdo;
温太后拍了拍她的手,&ldo;这位便是当初在骁骑营救驾有功的秦赐,现任镇北将军。&rdo;转头又对秦赐道,&ldo;秦将军可见过平乐长公主?&rdo;
秦赐心中微动,站起身来,低头行礼:&ldo;末将秦赐,请长公主安。&rdo;
此刻萧雩朝他走了过来,好奇地歪着脑袋盯了他半晌,忽然想起来:&ldo;我见过你!曾经在秦家的过年筵席上,你喝了好多酒。&rdo;
秦赐道:&ldo;蒙公主记得末将……&rdo;
&ldo;你不敢看我?&rdo;萧雩打断了他的话。
秦赐不得不抬起头来。
萧雩拍手笑道:&ldo;这才对嘛!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低头?&rdo;
秦赐的眼神暗了一暗,却不答话。她又绕着他转了一圈,像看一件新鲜玩意儿似的,她腕上的四五串金钏儿叮叮当当清脆作响,倒给这沉寂大殿上带来了一点活的气息。
&ldo;本宫听闻,你是秦皇后家的亲戚。&rdo;萧雩又想了想,&ldo;还是奴婢来着?&rdo;
温太后笑着呵斥:&ldo;没礼貌,小秦将军是秦皇后的家人。&rdo;
&ldo;家人……&rdo;萧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道:&ldo;你怎么不坐呢?&rdo;一边拉住温太后的胳膊,&ldo;都坐下吧,都坐下!&rdo;
秦赐只得再次坐下。温太后吩咐下人上茶,萧雩便盯着秦赐,七嘴八舌地提了许多问题,诸如北地的风土,战场的情状,天下四方的珍奇异闻。萧雩看上去十七八岁,比秦束还大些,且已从公主升格到了长公主,但却还是活泼得不得了,时而被秦赐的话逗得大笑,而秦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只能尴尬地沉默,等着她笑完。
但是聊得多了,秦赐发现萧雩说话了无机心,最初那几句带刺言语仿佛也只是来自上位者的傲慢,并没有刻意讽刺他的意思。他的戒备与不快渐渐散去,到后来,萧雩的问话他已能应对自如。
温太后并不插入他们年轻人的谈话,只是在一旁抿着茶,清清淡淡地笑着。
春日已到了收梢,秦府里传出消息,道是司徒长媳、尚书元妻郭氏病殁了。
然则这消息压在国丧的浓云之下,并未惊起多大的风浪。秦束听闻之后,便是给秦府递了正式的帖,邀父母兄长入宫一叙。
她坐在前殿,看着父母与大兄三人一同向自己下跪行礼。
秦止泽穿着襄城郡侯的朝服,梁氏也穿上了诰命夫人的盛装,相比之下,尚无爵位的大兄秦策倒显得寒碜了不少。
秦束笑盈盈地给他们赐座。到秦策时,她略带些惊讶地道:&ldo;大兄今日怎得空来了?&rdo;
秦策脸色疲倦苍白,却又不得不强撑着精神笑着应对:&ldo;小妹切莫折煞我了,中宫赐宴,我焉敢不来?&rdo;
秦束笑道:&ldo;本宫还记得,就在上月月初,大兄可是忙得脚不沾地,我连唤了几次,都唤不回家呢。&rdo;
秦策心中一震,已经知道她在含沙射影地讽刺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回答:&ldo;那时节……确实有些不方便,还望皇后宽宥。&rdo;
秦束笑着转头去吩咐布置筵席,秦策好容易松了口气,却听秦束又道:&ldo;哎呀,我多备了两副碗筷的。二兄不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嫂嫂也不来呢?&rdo;
梁氏终于看不下去,出声道:&ldo;阿束,你……你嫂嫂几日前刚刚去了。&rdo;
秦束脸上仍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好像从没听过这件事一般,轻轻笑着道了声:&ldo;是吗。&rdo;
梁氏似乎十分不忍,几乎哀哀欲泣,&ldo;阿束,我们看你入宫之后,万事繁忙,而今又入主中宫,不同以往了,是以不敢随便同你说……你大兄也很伤心,望你不要再为难他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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