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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ldo;王吉成不在家，你能做主吗?&rdo;于伟问。

&ldo;他受不了眼见自己的孩子让人给抱走，所以才早早就领着老二走了。走了一天了，午饭都没回来吃。&rdo;

&ldo;这孩子现在能吃些什么?&rdo;我小心翼翼地问。

&ldo;他七个月了，主要是吃我的奶。&rdo;女人有些愁眉苦脸地说，&ldo;你也知道咱农村人坐月子也吃不上个啥，几顿小米粥和几个鸡蛋就算好的了，所以奶水也不旺。&rdo;她看了看于伟说，&ldo;你们经济条件好，可以给他喝奶粉，再少喂一点鸡蛋黄。等到一周岁后，就可以喝些粥了。&rdo;说完，又心神不定地盯着我，问，&ldo;你肯定不会再要孩子了吗?&rdo;

&ldo;我不能生育。&rdo;我有些难堪地说，&ldo;否则也不会‐‐&rdo;

&ldo;有的毛病是能治的。&rdo;女人咄咄逼人地问，&ldo;你的病是不能治的?&rdo;

我点点头。于伟爱抚地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ldo;这孩子生在三月初八，晚上六点多钟。&rdo;女人开始介绍孩子的习性，&ldo;他不喜欢睡热炕，穿衣服也别给穿太厚了。他怕惊，胆有点小，不过小孩子都会这样的。你们看他头发长得不太好，以后可以常常给他剃剃头，好发发头发，最好阴历二月二的那天剃，那是剃龙头的日子。他喜欢吮手指头，你们别担心，他一岁以后就会好。&rdo;女人最后拿出一沓钱说：&ldo;这是吉成做手艺换来的六百六十元，取个六六大顺的意思，算是托你们抚养的一点零花，不好意思。&rdo;

&ldo;这怎么?该我们给你‐‐&rdo;于伟迟疑着。

女人不容分说：&ldo;那成什么体统啦，拿着。&rdo;

&ldo;王吉成平常在家干些什么?&rdo;于伟问。

&ldo;孩子他爸手艺不错，干个木匠活还没问题。原先收成好时，冬天还能到要结婚的人家打打箱子、柜子、桌子和椅子。&rdo;

我说：&ldo;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待这个孩子，将来让他受良好的教育。&rdo;

&ldo;你们也尽管放宽心。&rdo;女人说，&ldo;只要孩子给了你们，我们就不会进城去看他的。&rdo;女人的声音开始发颤，&ldo;只求你们把他当亲生的孩子对待，别让他受委屈。&rdo;

&ldo;我们保证。&rdo;于伟说。

于伟看着那个始终沉默着的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她穿着件蓝底碎花布袄，梳着两根羊角辫，头发又黄又稀，尖尖的下巴，一双极其宁静的大眼睛。

于伟掏出五百元钱递给那个小女孩：&ldo;这是叔叔送你的，等你将来上学当学费用。&rdo;又转身对那女人说，&ldo;以后家里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们说，还有老大、老二的学费，我们包了。&rdo;

那女孩子却朝后退了一步，然后缩在墙角，将双手背到身后，呆呆地看着。她突然&ldo;哇‐‐&rdo;地一声大哭起来：&ldo;我要小弟弟，我要小弟弟!&rdo;

她如火山爆发般的哭诉将熟睡的婴儿给吵醒了。炕上的孩子一骨碌爬起来，也跟着哭了起来。女人忙着去抱炕上的孩子。我们都起身去看那个孩子。他撇着小嘴哭个不休，他那圆溜溜漆黑的透出聪颖之光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当他发现我和于伟后，他不哭了，而是紧紧偎在女人怀里怯怯地看着我们。

&ldo;他有些认生，今天晚上可能你们要遭些罪。&rdo;女人说，&ldo;不过三四天以后就会好的。&rdo;女人俯身亲了亲孩子的脑门，&ldo;你们亲他时不要亲腮帮子，那样小孩容易流口水。&rdo;

我们点头称是。

&ldo;让我再喂他一遍奶吧。&rdo;女人说，&ldo;让他吃饱了再走。&rdo;女人解开上衣的钮扣，于伟连忙走开去哄那个抹着眼泪的小女孩。一只松弛的乳房耷拉下来，乳头不是草莓色，而是深褐色，孩子一口叼住奶头，很香甜地吮吸起来。屋里一片寂静，只看见灯下的女人用力挤着奶，她恨不能将所有的乳汁都喂给他，孩子无忧无虑地鼓着腮帮边吃边望着他的妈妈。吮奶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亲切。我几乎没有勇气从这个女人的怀中抱走这个孩子了。喂过奶，女人又亲了亲他的脑门，然后将他放到炕上用线毯包好，颤抖着递给我。我紧张得几乎窒息，喘着粗气接过这个孩子。孩子一被我抱起便呜呜哭了起来，他挣扎着，想伸出小手去抓他的妈妈，女人泪流满面地说：&ldo;你们快走吧。&rdo;

我和于伟连忙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那小女孩上来抱住我的一条腿不放，并且用牙齿来咬我的腿，幸而我穿着毛裤，没有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女人上前一把扯走女孩子，我们走出门后听到屋里传来哀恸的哭声。

我们连忙上车，于伟发动着了车，孩子一直哭个不休，我忙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也跟着哭了起来。

那轮血红的夕阳已经沉落了。暮色浓浓地笼罩着八方台镇，于伟打开车灯，我们朝镇外走去。一路上我们没有碰到行人。出了镇子后，前方的道路宽阔起来，起伏的原野一望无际地袒露在我面前。那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惊奇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再流泪了，于伟侧头微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说：&ldo;我们的孩子真不错。&rdo;

&ldo;他是你爸爸。&rdo;我对孩子说。

于伟目视着前方，将车开得飞快，大概是希望早点离开八方台镇吧。我将孩子的双手从线毯里拿出来，然后掏出一只笔让他玩。孩子攥着笔，快活地把玩着。我的心底忽然漫过一股暖流，我们终于有了孩子了。我们的家从此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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