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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苏清雪笑笑，将那砚台递给南轩，道：&ldo;你仔细看看。&rdo;南轩接过来细细看了，那砚台黑黝黝地如墨如漆，屈指叩上去毫无声响，除了细润些，实在找不出丝毫起眼之处。道：&ldo;不过是块普通的砚台。&rdo;苏清雪微笑道：&ldo;看好了么。&rdo;南轩点头，看他笑得神秘，不知正在打什么主意。

苏清雪端端正正地跪坐起来，双手合握住南轩的右手，低眉垂首，口中道：&ldo;宫有侐，实实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rdo;南轩莫名其妙地听他念，竟是那极长的《大雅？宫》，是赞颂鲁僖公兴祖业、复疆土、建新庙之作。不知要变什么戏法，竟把这篇拗口的东西扯了出来。又想起小时太傅吩咐背这一篇时，自己头疼之极，可太傅检查功课时若背不出，便要连累苏清雪代他受罚。只得咬牙硬背了下来，过后不出三天便忘了个一干二净。不由得露出了温柔之极的笑容。

待得苏清雪念完，南轩的手掌已是微微汗湿。苏清雪轻按着南轩的手在砚池内细细抚过，笑道：&ldo;再看看，可有什么不一样的。&rdo;南轩向砚池里望去，口中道：&ldo;还是这砚台，能有什么……&rdo;忽然呆住了。

那砚池壁上现出七颗金星，正是北斗之状！砚池之色如墨如夜，那金星微微闪烁，如碧天星斗，分外明润。过不多时，即又隐去了。

南轩惊得说不出话来，想起那《大雅？宫》，心中只转着一个念头：&ldo;莫非是天意？&rdo;一时双手竟是微微颤抖。抬头看见苏清雪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随即醒悟过来，道：&ldo;这是什么鬼把戏？&rdo;虽不免有些失望，却是十分好奇。

苏清雪微笑道：&ldo;天机不可泄露。&rdo;南轩捉住他按在自己怀里，笑道：&ldo;快些从实招来，不然可要吃苦头了。&rdo;苏清雪挣了几下，却挣不脱，只得乖乖靠在南轩身上，微笑道：&ldo;宫里的东西，你该比我清楚才对，反倒问起我来。&rdo;南轩笑道：&ldo;可石渠阁里的东西，你却比我熟悉多了。&rdo;苏清雪想了想，道：&ldo;你若想知道，召鸿胪寺的人来问罢，少府的采珍宝金玉令也该知道些。&rdo;

采珍宝金玉令也就罢了，鸿胪寺却是专管外邦属国的朝聘贡赋，这黑黑的砚台竟似颇有些来历。见苏清雪定是不说，南轩恨道：&ldo;我偏要从你嘴里挖出来这砚台的来头。&rdo;苏清雪笑道：&ldo;我偏是不说。&rdo;

两人又闹了一阵，已近正午。小九进来跪拜道：&ldo;皇上，午膳已在明光宫备好了。&rdo;两人起身。苏清雪见外面似有不少侍从，不欲同南轩显得太过亲近，退离了他两步。南轩却拉了他的手，同他并肩出去。大群宫人内侍随侍在两人身后往明光宫去了。

一路雪景甚是明媚秀丽，苏清雪却是头也不抬。南轩见他已是晕生双颊，悄声道：&ldo;现下肯说了么。&rdo;苏清雪不动声色，被握住的手微微移动，两根手指已夹住了南轩小指，暗暗用力。南轩总算明白了苏清雪适才说自己&ldo;总是出身将门的&rdo;并非虚言，忍痛道：&ldo;清雪好狠心，我知错求饶还不成么。&rdo;苏清雪笑笑，松了手。两人携手进了明光宫去。

第3章长袖弄花（三）

南轩将苏清雪带进一座无名楼阁。两名宫人捧了铜盆、毛巾等物过来侍侯两人净了手，又有几人去摆设饮食器物。苏清雪觉得这些宫人甚是面善，细细看去，竟都是从前南轩做太子时便跟着侍侯的旧人。他心中疑惑，去看南轩时，南轩却只道：&ldo;饿了么？&rdo;便带他到偏厅用膳。

苏清雪随他过去，看桌上菜肴，样数虽不甚多，却道道精致鲜美，都是他旧时爱吃的。南轩微笑道：&ldo;多吃些。&rdo;亲给他舀了一碗旧荷叶银鱼汤。

南轩今日直到此时方才进食，吃得分外香甜。去看苏清雪时，却见他不过略动了几样离自己近些的。南轩停下箸来，奇道：&ldo;怎么？不合你口味么？&rdo;苏清雪道：&ldo;适才吃过点心了，现下不想吃东西。&rdo;又舀了一匙鱼汤喝了，柔声道：&ldo;我陪着你就是了。&rdo;看他神情却是分明不愿再坐着了。南轩令人端上一碗碧粳粥来，自己喝了小半，又递给苏清雪，微笑道：&ldo;好罢，一人一半，乖乖喝了就放过你。&rdo;又挟了几枚苏酪蝉喂他。两旁宫人见惯了两人亲密，也不以为怪。苏清雪却是晕红了脸，低下头去慢慢吃粥。南轩又是得意又是怜爱地看他，知道他有午睡的习惯，又令人去收拾床铺。

一时苏清雪吃完了粥，南轩也不理有人，抱了他去卧房，亲手给他除了外衣鞋子。看他脸都已埋在了枕头里，在他耳边悄声道：&ldo;我抱你几百次也有了，怎么还是这样害羞的。&rdo;边说边拨弄他鬓发，又含住了他桃花石一般的耳垂轻咬。苏清雪身子轻颤了一下，向里床缩去，却被南轩温柔之极地按住。一旁宫女早已识趣地悄步退下，轻掩上了门。

南轩却是怔了一下。他并无意此时同苏清雪欢娱，见宫人如此，怕苏清雪恼羞成怒，想要出去，却又舍不得。又听苏清雪的声音闷闷地从枕中传出来：&ldo;我要睡了。你出去。&rdo;似是微带了些恼意。南轩笑道：&ldo;是。清雪有令，我自然遵从。&rdo;给他细细掖了被角，柔声道：&ldo;多睡些时候，我晚间再过来陪你。&rdo;又垂下帐子，向香炉里燃了些石叶香，这才轻轻出去。

小九正撵了众宫女出去，一转身看见南轩，不由怔住了，呆呆地道：&ldo;皇上，您不是……&rdo;南轩看他模样，心中好笑，脸上却淡淡的无甚表情，道：&ldo;小九，令少府那采珍宝金玉令将府库开了，朕顷刻就要过去。&rdo;小九急忙去了，他已知南轩心意，嘱咐那采珍宝金玉令拣些珍稀雅致的玩器备着皇上挑拣。

&ldo;陛下，这六盏酒器精巧无比，有&lso;鬼工&rso;之称，分别称作幔卷荷、金蕉叶、玉蟾儿、海山螺……&rdo;

不等他说完，南轩一挥手，道：&ldo;换一样来。&rdo;

采珍宝金玉令忙捧过另一样来，道：&ldo;陛下，此物唤作&lso;月影犀带&rso;，每至望日之夜，这犀角饰上可见一月影……&rdo;

南轩又是兴味索然地摆了摆手，却连话也懒得说了。

那采珍宝金玉令已是额头微汗，又取过一只金漆凤纹盒子打开来，道：&ldo;陛下，这是西域异国进贡的火玉，其光可照数十步，置于暗室不需烛……&rdo;

南轩微皱了眉，道：&ldo;就只这些物件？&rdo;

那采珍宝金玉令极少见圣驾，此时只觉得脖领里湿湿滑滑尽是冷汗，心中道这分明已是最珍异之物，却是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偷偷抬眼看见小九瞅着一对瓷瓶猛使眼色，忙忙抖着手捧了来，颤声道：&ldo;陛下，这一对是柴窑云天秋水残荷碧瓶，贵逾碧玉，供花极好的。&rdo;

南轩微微点头，道：&ldo;留下罢。&rdo;小九忙接过来交给一名小内侍捧着。看南轩脸色，仍是不甚满意，又听他道：&ldo;取些珍贵精细些的文房用具来。&rdo;

采珍宝金玉令暗道原来要的是这个，松了口气，忙取了许多笔架水注之类物件来。南轩拣了母子六猫玉笔架、云绕春山旧大理石笔屏、白玉神兽水注、四卷荷叶笔洗、雨雪沙金古铜水中丞、日月玛瑙石鼓镇纸、玉碾双螭尺、青绿铜荷花书灯各一对，又道：&ldo;可有什么稀贵纸砚。&rdo;

那采珍宝金玉令躬身道：&ldo;陛下明鉴，纸砚之物只是寻常的精致，并无珍奇之品，向来存放在尚方署。只先皇时曾有一方南越进贡的天枢砚存在此库，后被当时的东宫侍读苏公子取去用在石渠阁里。&rdo;

南轩&ldo;哦&rdo;了一声，道：&ldo;你可知那砚有何奇异。&rdo;

采珍宝金玉令道：&ldo;小臣略知一二。那天枢砚取材于南越一处奇崖，崖上石料所制之砚发墨极好不说，若遇水气润泽，有极少可现出金星之状。天枢砚所现乃是北斗七星，可称至宝。发墨也远胜寻常上品砚石。&rdo;

南轩微笑点头，令人给了赏赐。又令人往尚方署取了各型玳瑁管兔毫笔、棕竹管香狸毫笔各十支，密香纸、澄心堂纸、凝光纸、碧云春树笺、露桃红笺、冰玉笺各十令，连同适才所选器物及天枢砚，一并送到明光宫苏清雪处。自往宣室殿视事去了。

谢秋重权谋机变，城府甚深，南轩可也不笨。早晨时谢秋重借着核对、增加对秋庭作战的军队的支出用度，将大司农一职换了自己亲信；南轩便把徼巡京城的北军收归己有‐‐与谢秋重的权谋斗争，南轩常常处在下风，如今的结果，他是满意的。

京城的兵力共有四部：郎卫和卫士（南军），负责宫城安全，南轩一直紧紧抓在手里；北军，掌京城巡察，应突变急情，名义上也归了南轩；京畿兵，是京城周边的地方精锐部队，归北军的中尉统领‐‐现下的情形，至少在名义上，京都兵力全是收归皇权了。而谢秋重，权高妨主，久为丞相等清直忠君之臣不满，又一度被传曾参与了毒杀今上生母端敏皇后、陷苏虹被围而不救，官声并不好。南轩想要除掉谢氏一门，似乎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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