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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余照直嚷肚子饿，催着开饭。她自管自把好的吃了个足，撂下饭碗，找人扶她学骑自行车去了。

宛英忙了一天，又累又气。她对两个儿子还抱有幻想，不料他们也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勉强吃下一碗饭，胃病大发。

她发现找来治病的不是大夫，而是听人说是为了妈妈丢了未婚夫的那位姚小姐。别瞧她十指纤纤，劲头却大，给她按摩得真舒服。她想到自己的女儿，不免对姚小姐又怜又爱，当时不便留她。过了几天，特地做了一个黄悯鸡，一个清鳜鱼，午前亲自提着上姚家致谢。

她把菜肴交给沈妈，向姚太太自我介绍了一番说：&ldo;前儿晚上有劳姚妹妹了，又搅扰老伯母，心上实在过不去，特地做两个菜，表表心意。&rdo;她有私房钱，可以化来结交朋友。

姚太太说：&ldo;余太太，您身体不好，做街坊的应该关心，您太客气了。&rdo;余太太忙说：&ldo;叫我宛英吧，我比老伯母晚一辈呢。&rdo;她知道姚太太已年近六十。

姚太太喜欢宛英和善诚恳，留她坐下说闲话，又解释她女儿只是看见大夫为她按摩，胡乱学着揉揉。

正说着，忽听门铃响。沈妈领来一位高高大大的太太，年纪五十左右，穿一件铁灰色的花缎旗袍，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鼓鼓囊囊地穿一身紫红毛衣，额前短发纠结成两股牛角，交扭在头顶上，系上个大红缎带的蝴蝶结子。后脑却是光秃秃的。姚太太拄着拐杖站起来迎接，问来客姓名。

那位客人说：&ldo;您是姚太太吧？这位是余太太呀！我是许老太太。&rdo;姚太太说：&ldo;许太太请坐。&rdo;&ldo;许老太太了！许太太是我们少奶奶，许彦成是我犬子。&rdo;姚太太看了那女孩子的头发，记起姚宓形容的孩子，已猜到她们是谁。她一面让坐，一面请问许老太太找谁，有什么事。

那孩子只光着眼珠子看人，忽然看见姚太太的拐杖，撒手过去，抢了拐杖，挥舞着跑出客厅，在篱笆上乱打。

许老太太也不管孩子，却笑着说：&ldo;这孩子就是野！活像个男孩子，偏偏只是个女的。&rdo;她长叹一声说：&ldo;也亏得是女的，她爷爷，她爸爸两代都是寒金冷水的命，伤妻克子，她要是个男孩子就招不住了，所以我也不指望她招弟弟了。&rdo;宛英追出去，捉住了孩子说：&ldo;小丽，手杖给我！你昨天砸了我们的花瓶，我还没告诉余伯伯找你算帐呢！&rdo;小丽不知余伯伯是谁，有点害怕，让宛英夺回手杖，给拉进客厅。

许老太太听说小丽砸了余家的花瓶，也不敢护着孩子，只说：&ldo;我也就是为了她呀！四岁了！女孩子嘛，都说女孩子最有出息是弹琴，这玩意儿得从小学起，所以三岁半我就叫她学琴了。我听说您家有架钢琴，现在没用了，我来商量商量，借我们孩子用用，或是让她过来弹，或是让我们把琴搬回去。&rdo;姚太太说：&ldo;我的琴多年不用，已经坏了。&rdo;许老太太说：&ldo;不要紧，找个人来修修，我花钱得了。反正或是出租，或是出借，总比闲搁着好了。&rdo;姚太太沉下脸说：&ldo;我这个琴，也不出租，也不出借。&rdo;宛英捉不住小丽，忙道：&ldo;许老太太，你们小丽要回家呢‐‐钢琴的事，我替您跟老伯母谈吧。&rdo;许老太太并不是泼妇，也不是低能，只是任性别扭，只有自己，从不想别人。她碰了姚太太的钉子，看到宛英肯为她圆转，就见风扯篷，请宛英代她&ldo;说说理&rdo;，牵着孩子走了。

宛英叹气说：&ldo;这些孩子，就欠管教。可是，老伯母，不是我当面奉承，像姚妹妹这样的好女儿，不是管教出来的，是老伯母几世修来的‐‐我听到她就佩服，见了她就喜欢。&rdo;她紧紧捏着姚太太的手说：&ldo;老伯母，我有缘和您做了街坊，以后有什么事，让沈大妈过来叫我一声，我是闲人。&rdo;姚太太喜欢她真诚，请她有空常来坐坐。至于钢琴的事，姚太太说，不用再提了。

午饭时姚太太和女儿品尝着宛英做的菜，姚宓说：&ldo;妈妈，咱们怎么还礼呢？&rdo;姚太太说，不忙着&ldo;一拳来，一脚去&rdo;，人家是诚心诚意来交朋友的。她只追问女儿，傅今找她谈话没有。

姚宓上心事说：&ldo;还没有呢。可是那个陈善保看来直在想找我。幸亏我躲得快，但愿再躲几回，他知趣别来找我了。&rdo;那天下午，天阴欲雪，陈善保好像在等机会和姚宓说话。正好许彦成到图书室来，对她说：&ldo;姚宓，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咱们到外间去谈谈，可以吗？&rdo;他们坐在阅览室的一个角落里，彦成低声说：&ldo;我妈妈昨天早上到你们家去闯祸了，你知道吧？&rdo;&ldo;知道‐‐也不算闯祸。&rdo;&ldo;余太太说得很委婉，可是我知道我妈妈准闯祸了。而且她的脾气是犟极了的，不达到目的就没完没了，准缠得你们厌烦。我呢，忽然想出个好办法，不知你赞成不赞成？&rdo;他告诉姚宓，他从国外带回一只新式唱机和许多古典音乐唱片，可是他只可以闲搁着，因为丽琳嫌他开了唱机闹个没完。丽琳读书的时候怕搅扰，连手表都得脱下，包着手绢儿，藏在抽屉深处，免得&ldo;滴答&rdo;&ldo;滴答&rdo;的声音分心。他想姚太太准爱听音乐。

姚宓高兴说：&ldo;我懂你的意思了，交换，是不是？&rdo;彦成点头说：&ldo;琴，搁在我们家客厅里做摆设。我负责保管。小丽压根儿没耳朵，唱个儿歌都走调，弹什么钢琴！我们送他上学就完了。唱片，你们可以听听，消遣消遣。&rdo;&ldo;太好了！妈妈经常也看看书，可是大夫不让多看。她有时候叫我弹琴解闷儿，可是这几年来我哪有工夫练琴呀？指头都僵了。妈妈渴着要听点好音乐呢‐‐你也可以到我们家来听。&rdo;&ldo;可以吗？谢谢你。反正我闲搁着唱片不用，和你们的钢琴正是一样，今晚，丽琳要我和她一起到府上来向你妈妈道歉。丽琳准也赞成我这个建议，不过我还没有告诉她，先问了你再说。&rdo;姚宓看见善保守在一边。等他们谈完，善保却走了。

许彦成的建议得到丽琳赞成，也受到姚太太的欢迎。&ldo;交换&rdo;的事，双方很顺利地一下子就谈妥了。

彦成夫妇告辞出门。姚太太对女儿说：&ldo;这位&rdo;标准美人&ldo;看上来顶伶俐的，怎么竟是个笨蛋，听音乐嫌闹！她说她爱听静静的音乐。什么&rdo;静静的音乐&ldo;呀，就是电影里的情歌。我看她实在有几分俗气，配不过她那位不标准的丈夫。&rdo;姚宓不及答话，陈善保就来了。她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等他&ldo;谈&rdo;。

陈善保说：&ldo;我等了你两天，只好等你们的客人走了再来，也许时间晚了。&rdo;他接着就告诉姚宓，领导上调她做研究工作，叫她快制订自己的工作计划。她不用写小结，不过得把书目编完。他说，姚宓和他和姜敏都算同等学历，施妮娜、杜丽琳和许彦成大概也算同等学历吧？他不大知道。

&ldo;罗厚呢？&rdo;&ldo;不清楚，他和江滔滔算是同等吧？以后施妮娜和江滔滔都到咱们外文组来了。&rdo;&ldo;她们来干吗？‐‐哦，施妮娜是苏联文学专家。江滔滔是什么学历、什么专业呀？她不是作家吗？她难道也和罗厚一样是研究院毕业的？&rdo;&ldo;她原在现当代组，可是咱们这里需要她。她在不知什么学院的研究班上旁听过。&rdo;姚宓说：&ldo;我的书目哪年才能编完呢？我干脆还是继续管图书吧，不用订什么研究计划了。&rdo;善保做了个鬼脸说：&ldo;编目呀，你把手里的一本编完就算，留给施妮娜吧，你不管了。&rdo;&ldo;什么？留给施妮娜？她不是在外文组了吗？&rdo;&ldo;她兼任图书室的什么主任。&rdo;姚宓忍住没说什么。等陈善保一走，她苦着脸对妈妈说：&ldo;我怎么办呢？连退路都没有了。&rdo;姚太太安慰她说：&ldo;研究工作总比管图书好些，而且，姜敏准对善保作了些工作，他找你只谈了公事。别多想了，过一天咱们一起听唱片。&rdo;第十一章余楠有意&ldo;睦邻&rdo;，伺得机会，向傅今倾吐钦佩之情，博得一声&ldo;有空请过来&rdo;。余楠就到傅家去请傅今夫妇吃个&ldo;便晚饭&rdo;。当时施妮娜在座，他知道妮娜和江滔滔的交情，顺口也邀请了妮娜&ldo;伉俪&rdo;，指望对方客气辞谢。不料施妮娜欣然一诺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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