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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僧之墓（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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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灵公袖袍射出两把飞剑，欲斩狐妖，怎奈眉心一痛，觉出事有蹊跷，复拿罗盘，爻卦来算，方知那灵修子和妖狐有五百年情劫未了，究竟是怎般回事？还需重头道来，个中曲折，确有一段让人不胜唏嘘的往事。……在五百年前，无牙桃核化身，落地还未满月，便被一道“亲爹”的御旨，以乱嘘嘘的罪名，贬谪人间。试问谁，谁受得了，无牙抓心挠肺，大骂自己祖宗十八代：雏子刚出娘胎，口未张，手未伸，挡没挡谁的路，碍没碍谁的眼，咋就成了弃婴。世人常言：虎毒百兽，尚不食子，神仙还不若禽兽。况且自己出生，一来并非目无尊长，丢了礼数；二来也不残手断脚，给家人增添累赘。咋的，多根枪棒，难道就是私藏器械，要被判这流放千里红尘的刑。天庭凭什么“重女轻男”啊！他是指天画地，接连粗言秽语，一通咒骂。从元始天尊，骂到祖宗十八代，最后连自己都给搭拉进去，说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蛋，给刀子瞎了眼，让猪油蒙了心，才会投错胎，落得个凄凉凉，无人过问的下场。骂有数个时辰，体力消耗殆尽，趴倒在地，靠树根底下吁息喘气。此刻，头顶当空一轮皓月，照得黑夜好似白昼。无牙看月彩光辉，分外耀眼，情不自禁打起呼噜觉来。

梦里，本来雪域茫茫，似白绸玉缎的天地，忽见霞光溢彩，飞来一莲花宝座，宝座上端坐着名女子。瑞气蒸腾，非比常人。瞧那打扮：衔发玉簪紫金冠，披肩璎珞坠宝珠，一身天蚕水袈裟，脚蹋祥云，手持净瓶，瓶中翠叶杨柳枝。自言观世音是也。清辉满面，明眸皓齿，开口未言，已让人觉得十分亲近。观音大士自觉排场大了些，挥洒衣袖，撒了星雾和莲台。起身过来对无牙言辞：我来这里，别无它事，只因你身世不明，与你明簿知晓。你乃宇宙仙胎，虽无父母幸养，却也是天造地设，别有前景。接着把无牙蟠桃出生来历，非是王母身孕，细道清楚。原来无牙本是蟠桃园中一仙桃，王母求子，被摘来蟠桃会上宴请众宾。蟠桃会上，王母吃桃打牌，精力不集中，不慎让桃核卡在喉咙当中，几乎噎死。无奈之下，求助观音用甘露催吐。这甘露乃是五行神水，有再造乾坤之能，因此桃核遇甘露，得去木胎，化育人形。观音大世佛心慈悲，本期想给天帝添一子嗣。奈何血缘情浅，一道御旨，无牙被贬谪人间。

这无牙听如此说来，方醒悟自己来这世界一遭，实属侥幸。不过天帝不讲情面，自己做不了天庭接班人，那“挂个号”总行吧。反正天帝不是现实的父亲，但这名义上，自己也算天帝之子，自己只要举着天帝的名号走世上一遭，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他眉目猥琐，心里好算盘，哪里知边上的观音大士早以洞察分明。这观音大士是什么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手指一曲，便知道无牙肚子里的花花肠。心想这小子是逮到什么都来劲，嘴里骂了一天，脑袋内还能转陀螺，看来自己刚刚的排场并没有镇住这小子。便将柳条摆正了位置，和面温言来劝：这人间除了神仙，还有众多妖魔鬼怪，天帝之子虽然名号响亮，却性命堪忧。你可知为何，全因那自古神仙非一日登天造册，皆来自灵山修士，这修士未成仙得道前，哪知道人畜一家，只知采阴补阳，夺物外造化，闲来没事就降魔除妖，假以正义之名，把些个魑魅魍魉，鬼灵精怪赶到深山老林，古宅深院居住。因此那些妖魔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修士和一干神仙。如果你是他们领头的孩子，你猜猜众妖魔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定把你拿取去，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折磨到你生不如死，日日夜夜哀嚎为止。一顿教诲后，再看无牙默然不语。观音大士只当他明白，清风自去。

话说这神仙贬谪，也需要按程序，度轮回，走娘胎，只是这无牙身份不同，天帝之子，谁敢动他。让他同凡人一般，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进转世门，再找个孕妇投胎。借阎王爷十个胆，阎王爷也得明明白白，好赖放在口袋仔细兜着。所以无牙浑身赤裸裸，被天兵天将护送到一寺庙井口旁。再说这寺庙的名号，却不是默默寡闻，如今世人有一半知晓它。它非白马寺，非少林寺，乃是杭州济癫和尚剃发出家所在，真名灵隐寺。客官问无牙和济癫有啥幺蛾子关系，自然关系匪浅，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回来，当日在这灵隐寺内，住居着头顶烧了十二珠戒疤的方丈，夜深人静，正酣眠浓睡。本来心如止水，涟漪不起，忽然噩梦似春回大地，惊雷声恸，翻身挫醒，醒来是浑身冷汗津津，坐在床几边上如根皮筋，直打哆嗦。只因噩梦堪奇，梦里自己身着锦斓袈裟，躺在中院竹藤椅上，闲暇惬意，肚子居然无端端隆起，顿时天空乌云骤聚，下身痛楚异常，晴空一声霹雳，屁股底下诞出个孩子。这叫什么事，和尚生子，传出去还不吓死人。这不，坐地起身，口中不停叭叭叭紧念梵咒：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机缘巧合，这时房门口门栓无端坠地，砸了个响。一阵怪风由门外吹进来。就见院子井边有一个光着屁股腚的小孩，正靠在石栏边，口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姿势，再来一次。客官问这小孩在干吗呢？这还用说，一个赤裸裸小孩，身上不着寸缕，半夜更深雾重，又没有御寒的衣服，不做几下体操，难道打井水洗澡不成。这和尚不看还好，一看顿时瞠目结舌，两眼直冒金星。这，这不是自己梦里才刚出生的孩子，都已经开始活蹦乱跳了。和尚道一声冤孽呀！又不住哀声叹息：罪过，罪过……。左手朝床边探去，摸到一条带粗绳的麻布袋，你道他想干么，自有大不讳的想法，佛心不净，恶从胆边生，要超度无牙到西方圣土去。

前脚未出屋，后脚才起步，房间一阵摇颤，霞光大，半空中观音菩萨佛身显现。有诗为赞：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客人说：你这诗会不会太随意敷衍。哪里哪里，菩提本无树，菩提指的是智慧，明镜亦非台，明镜说的是真相，这观音大士投的是法术影像，又不是玉塑真身，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着实贴切的很。再说说可怜的方丈吧，一见观音菩萨现身，连惊带吓，还不赶紧行跪拜大礼。正要俯身叩首，隐隐被凭空一道神力箍住，头低也低不下去，弯腰也没办法弯，感觉自己好似铁石冰长，完全冻结了一般，如此看来，这观音还真是下得起手。

其实不然，观音大士佛心慈悲，实在是办正事要紧，不愿意受这些俗礼，观音大士对方丈直言：这孩子乃是天界无上大帝转生的子嗣，现在暂寄你这，你需好生赡养，也算佛前一件无量功德。方丈谦恭问道：可有名讳？众所周知，观音大士素来喜欢给人起名字，看了看孩子面相，泰然说道：还没长好牙齿，就叫他“无牙”吧。所以说无牙是观音给起的名，分外尊贵，荣耀无比。客官笑称，这观音大士会不会是故意的。要我说，总比前面那位客官取什么放屁的名字要好。但如果你因此怀疑观音大士办事草率，不过谨慎，就大错特错了。观音大士交代过方丈，还亭立半空，敲指掐算，这无牙十五岁那年会有场水难，性命有难测之隐。于是随手摘下净瓶中的柳叶一枚，交与方丈，要他找个隐蔽处，好生保管，嘱咐他，柳叶虽小，却可在大灾大难之时，救人性命。说完，光消灯灭，人去屋空。

这方丈见观音菩萨掐指来，掐指去的算，显然是对自己不放心，他手里还提着麻布袋，甚是尴尬难为。直到菩萨离去，方才解脱，紧忙把手头的麻布袋给扔了，再念上几声梵咒慰己。再展开手心，已多出一片柳叶，那柳叶先自光彩夺目，此际收了灵犀，和普通叶子没有两样，甚是神奇。方丈小心翼翼，将柳叶藏放在青花瓷枕里头，方出得门来。拂袖抬手来招：无牙，无牙，你过来，快过来。那无牙天生宿慧，瞧四下无人，知道唤的是自己，倒也好吩咐，蹦蹦跶跶到方丈跟前：你叫我？此刻，方丈换上慈眉善目，笑脸微带，虽有些心虚，还是牵着无牙的小手说：对，无牙是观音大士为你起的名，往后你就暂住这寺庙里，院寺就是你家，你既要入我佛门，剃度做个小沙弥，一则要遵守佛门清规，二来要严守佛门戒律。咳，咳……所以往日红尘俗世，烟花雪月（都忘了吧）……回头看这无牙还小，遂改口道：都跟你没关系。

故事绵长，闲言少叙，这里就不一一缀诉无牙在寺庙的琐碎日常生活，时间一晃，无牙已经十五岁。不再是当年粉面玉琢，乖巧可人的萌伢仔了。如今是一表人才，举止潇洒，别有风姿。话说，观音大士所提到的水患终于来了，铺天盖地，是山河失色，日月无光。说起这水患，在座各位也还算熟悉，它非别处大水，乃是白蛇娘娘为救相公，水淹金山寺的水，当时几乎把杭州城冲淹了个尸骨不剩，片瓦无存。还好金山寺的法海大师，虽不知道如何退水，却知道如何御水，只因未出家剃度前，曾做过泥水匠，知道怎样盖房子，此时正中了他的下怀，硬是把金山寺四周围高墙，砌得有如金钟铁桶一般，守护住成千上万的百姓和寺院僧人。高墙内的金山寺，可谓是滴水不漏，那漫天的大海，都在金山寺的墙外止了步，所以说年轻人要多学一门手艺，艺不压身是怎么来的，这法海就是最好的范例和榜样。可是这金山寺建在哪？山上啊！连山都淹了，各位客官想想，苏州岂不都沉湖底了！苏州城内的灵隐寺，早已经沉溺不见，虽然不是东海龙宫，往来的，也尽是鱼鳖虾蟹。这期间，来不及逃往金山寺的民众，不知道淹死多少人，到现在还有人讴歌这白蛇娘娘千古爱情呢，所以说“蚁民”“草民”“贱民”怎么来的，还不就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反正佛说：死了就解脱，自己解脱，还是白蛇娘娘帮助解脱，不差那一竹篙。况且白蛇娘娘居家恭谨贤良，貌美如花，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

百姓十室九淹，人死不能复生。反观是无牙命大，海水将杭州城淹没，他还在睡觉，那观音大士当年留下的柳叶，从瓷枕当中，化绿光飞将出来，层层如粽子般包裹着无牙浮出水面，再幻化一小木舟，护住无牙周身安全。有人说了，观音大士能救得无牙一人，为何不救救众百姓。这里讲解明白，生死乃是道机佛缘，鬼界增加人口，观音大士不是不救，皆是顺应天命。回头说无牙坐在小舟上，漫自漂流，无尽水域，丝毫没有陆踪岸影。当然，远处有金山寺，还有忙着砌砖的法海大师，真是勤劳啊，一根烟囱上青天！这无牙也是心无着落，顺手划舟，往烟囱方向靠去，可惜那烟囱为了防水，准出不准进，底下根本没有窟窿眼。正划着，路遇一只九尾小狐狸，正在水面扑水，一看就是被大水冲到这附近来。因为没有可以攀援漂流的浮木，体力不及，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刨上来。无牙入佛寺十几年，已有了慈悲心，赶紧将小舟划过去，伸手捞起小狐狸。无牙想起方丈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说小狐狸不算是人，但好歹是条性命，也算积件功德。

转身说这只九尾小狐狸，未被救上木舟以前，已经连续刨水刨了数个时辰，喝水喝到肚如山鼓，已然绝望，甚至怀疑人生。要不是无牙出手相救，估计到了冥间，首先去找判官算秋账，毕竟没有男朋友，挺着大肚子死，实在不雅观。被无牙一把捞起，贞节得存，“幸福”得晕过去。这无牙什么人，和尚啊，知道佛性本善，扒开小狐狸的嘴巴，准备人工呼吸。又客人问：什么是人工呼吸？简单说就是嘴对嘴，把气灌入对方体内，疏导气管，让无法呼吸的人再度运气循环，是救溺水之人的法子。可小狐狸嘴才被撬开，半睁媚丝眼，一看就来劲了，说什么也不干，凭什么啊，自己多少也算是青春少女一枚，年轻貌美，未曾婚嫁，始终保留着初吻，对方为和尚，不自爱不检点，恬不知耻，居然乘火打劫。小狐狸情绪格外激动，灵魂挣扎，终于“哗”的一声，呕出一肚子水来。反倒是喷得无牙一脸汪汪，甚至呛个不住，“咳，咳……”。所以说大多想死的人，就是缺少刺激，如果事关名节，大都也就放弃了。你再看小狐狸，迈开已经纤弱又疲乏不堪的小腿肚，颤巍巍连续后退好几步，方坐在船头甲板，用又黑又亮，骨碌碌直转的大眼珠子，像防色狼一样警惕着无牙。无牙也是心大，只道是小狐狸怕生，且由它去，转身看江面法海大师的烟囱，感叹：

千古奇闻千古谭

金山寺内有情郎

云囱何苦通霄汉

沧海难留一缕烟

看来无牙还挺诗情画意的，可是四野无人家，眼尽处茫茫皆是水域，还是先设法找些东西填腹才是。可是枯水无涯，瞧遍东西南北，连菜帮子也没见着。到了晚上，一人一狐，饥渴难耐，看那圆月越看越像油葱饼，哗啦啦直流口水。奈何冷风无情，呼啦刮几下，美梦就醒了。无牙身为和尚，清规戒律是不得沾荤腥，可哀可叹这里唯一的素食，就是小木舟，无牙流下泪来，问题是啃不动啊！转身再瞧小狐狸，心里头寻思，为什么打捞上来不是菜蔬呢？不够仔细看，小狐狸卷毛蓬蓬，好似一颗大花菜。小狐狸被看得心里头发毛，总感觉大事不妙，对方绿油油的眼神，加上口水，这分明是把自己当食材啊！想想失身事小，现在性命攸关！你说快跳船逃啊！往哪跑，周围碧水蓝天，什么叫碧水蓝天，意思就是“闭”水“拦”天，入水无门，上天无望。小狐狸已经没办法镇静，连爬带滚，接连后退，直挨着船首，退无可退，便摆出一副“你敢过来，我就跳水死给你看！”的架势。无牙看惊着小狐狸，人兽虽然言语无法相通，但拉开彼此距离还是可以的，撤身到船尾。一人一狐，隔空相望，更加无趣。实在乏累的无牙，居然饿晕过去，倒是一觉好梦，是个黄粱梦，什么是黄粱梦？就是梦里可以梦到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黄粱酒喝，这不，无牙居然拾盏贪杯起来，还大呼好酒。如果此际，灵隐寺故世的方丈要是知道，非气得起死回生不可，和尚怎能饮酒，做梦也不可以啊，这是佛门清规戒律！小时候，无牙摘了朵桃花戴头上，还被方丈说成是沾惹红尘，面壁关了两天呢。说书的也是看在无牙七八年清修可怜，所以书中才省去一段往事。

再看小狐狸，先前打水，早已体力耗尽，现如今腿脚还不时抖颤。自被捞上船来，又瞎担心这，瞎担心那，处处提防着无牙，如今可算见着无牙睡着，先前的精神气顿时冰消雪融，咚咚咚几声，脑袋直捶甲板，睡意昏沉，仿佛死过去了一般。反倒把无牙的黄粱美梦给搅醒了。本来，无牙正在梦里海吃海喝，分外快活高兴着呢！突然方丈从天而降，把桌子一掀，那满桌的美酒佳肴，直接铺盖到脸上，滚油一烫，自然醒了。醒来见小狐狸微微发抖的睡姿，想来冰河夜深，寒气袭人，随手将小狐狸揽过怀中抱住取暖。这情景甚是感人，后人诗句：雷锋塔下泛孤舟，好心人自有好报。客官说，这也叫诗句，你耍人呢！哪儿来的雷锋塔？还好心人自有好报呢？客官别忘了，法海大师为了避水难，二十四个时辰不停歇砌的烟囱，可不就是雷峰塔吗，至于好心人自有好报，此处的报字，不是报答的报，而是拥抱的抱，这也算是无牙一片善心的回报。

长夜寂寥无话，小狐狸这觉睡得香甜，醒来头顶已日照三竿。抻足展腰，吐一口浊气，重新提振精神，再用小尖舌头，舔一舔毛发；甲板上，修一修美爪，这可是防身利器，尤其防色狼，要时时保养。抬头看风景，天色晴朗，水光悠好，看来今日无雨，无需打伞。用眼睛瞟了下对面，花和尚怎么不在，船尾空空如也，难不成那和尚会遁水消失了不成。不管他，感觉身上有些刺挠，再挪动下筋骨，她这一挪动不打紧，方才发现自己被臭和尚整个抱着，臭和尚脸上还笑靥如花，小狐狸顿时毛骨悚然，如遭雷击电打，大脑瞬间空白，这不，赶紧从和尚怀里窜出来，接连好几个滚才避身开，慌忙自问，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这样被人给睡了，这还有法律，还有王法吗？自己昨天还是清高的单身贵族！如今却堕落失身人妇。小狐狸悲从中来，泪挂两颊，可恶的是，居然对方还是个和尚，这什么世道啊！人心冷漠，见死不救，再仔细想想，四周好像也没人。正当小狐狸抽抽泣泣之时，不知情的无牙，睁开暧昧的双眼，对小狐狸眨了眨巴眼睛，小狐狸更是浑身冷战。无牙起初还以为小狐狸应该是肚子饿坏，想要慰藉一下她，揽手来抱。小狐狸不干了，扑通一声，直接窜入河水当中。可怜那小狐狸早已气力透支，即便补上一觉，恢复了些许体力，肚子没货，游没多远，就剩下咕噜噜冒泡喝水的份。她哪里晓得，这无牙乃是和尚，对男女关系懵懂无知。倒是自己在那瞎琢磨。无牙看小狐狸扑通跳水，不明所以，待到小狐狸游出十来米远，开始扑水下沉，紧忙划过舟去。小狐狸再度被水浸泡，捞上舟来，全身软趴趴，更加绵弱无力，挣扎不动，只能听天由命。无牙见小狐狸眼白翻起，看来不急救真的不行了，凑过脸去，开始做人工呼吸，小狐狸的内心世界，完全崩溃：我的初吻，我的初吻啊！

关于无牙如何给小狐狸做的人工呼吸，按下不提。反正就是折腾了几下子，小狐狸奇迹般满血复活了。接着连续几天，河水终于不再潮涨，想来是白蛇娘娘也有干活累的时候，回家该吃吃，该睡睡，好调整精神再战一番。现在，我们先别关心许相公救出来没有，舟上还有对真正可怜的小家伙，被大水遗弃在这苍茫海面上，是粒米未进的无牙和小狐狸。两个肚子塌陷得不成样子，饿了就舀水喝，连喝五六天的水，铁人也能泡成豆腐浆，肚皮都成水囊袋了。无牙将铅重的脑袋，搭拉在船舷上，目光还在搜寻着水面，希图找到一些漂浮物可以填腹充饥。从早上觅到中午，终于看到光闪闪亮斑斑的东西，正打船边漂浮经过，忙拼尽力气，划舟过去探个究竟，居然是片插着菜刀的菜板，没有菜，要菜刀何用，无牙一咬牙，正打算扔回出去，回头一想，万一，假如说万一，遇到颗榴莲或者椰果，没有菜刀菜板也甚是麻烦不是，于是搬上船来。虽说无牙做事有远见，小狐狸乍看心惊，忍不住悲呼：天要亡我呀！

无牙拾起菜刀和菜板，随手丢在木舟旮旯角落里。再看那小狐狸，起先对自己谨慎防范，现在身板一动不动，眼神飘呼呼，看来怕快不行了。真是可怜虫，流落在这无边水域，到死没能吃上一顿饱饭。无牙联想到自己，自打进灵隐寺，天天晚间饿肚子。（在中华大地某些寺庙，和尚有过午不食的习惯）。自己无父无母，天生天养，无人眷爱，饿肚子没话说。可小狐狸不同，别人有家人父母，有亲戚朋友，说不定还有爱人，在烛光晚宴等着它，等它回家共叙温情。如今，偏偏和自己在一条船上，自己命贱，死不足惜。心思至此，无牙打定主意，不如用自己换小狐狸一条性命。无牙说做就做，拿起菜刀，挽起裤管，对准大腿肉，狠狠就是一刀，鲜血滴滴答答，艳红得有些瘆人。无牙拾起肉块，对着圆月看了看，讪笑道：白白嫩嫩的，可惜了五谷精华。可惜了……！他将肥肉往小狐狸嘴巴里塞，新鲜的血液沿着嘴角被挤出来，滴在小狐狸白色皮毛上，小狐狸早饿坏了，即便晕乎不醒，闻到腥味，依旧张大嘴巴唔的一口，牙尖咬住，将食物狠劲咀嚼起来。无牙看小狐狸还有气力，总算放心。将小狐狸放下，拾起菜刀，瘸着腿走回船尾，身子像僵尸晃摇难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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