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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ot;我在电视上看到科学家们预测地球变暖可能导致人类毁灭，心里就松了一下。人类都要毁灭了，妞妞的死还算什么?可是，和妞妞在一起时，我又觉得管它人类毁不毁灭，反正妞妞不能死。&ot;

&ot;上帝向我们撒了一个美丽的谎，故意逗得我们如痴如醉，然后又把它戳穿。我们看清这个阴谋，就不会悲痛欲绝了。&ot;

&ot;你看清了?&ot;

&ot;这会儿好像看清了，一见妞妞又糊涂了。&ot;

&ot;她是那么实实在在的一个小生命。&ot;

&ot;小生命的确是最实在的生命，我们大人的生命就比较虚假，加了许多伪饰。&ot;

&ot;那么好吧，现在我要去闻闻她的味儿了，她的味儿真好闻。&ot;

她回到婴儿室，向摇篮俯下身去。

&ot;也许会有奇迹。他说得这么肯定：吃我几副药，瘤就慢慢缩小，没有了。&ot;

&ot;他们这些人全这样。那个气功师不是更绝?他说他能用意念把癌细胞调出来烧死。&ot;

&ot;我恨西医，没有一点人性，只知道宰人。还是中医好，即使治不好，至少有人情味。&ot;

&ot;我们也只好指望奇迹了。&ot;

&ot;你不相信?&ot;

&ot;不信也得信了。相信上帝就是希望真有个上帝。问题是我不愿意相信妞妞必死无疑。&ot;

&ot;妞妞真有救，就太好了。&ot;

&ot;不是一点儿希望没有。我寄希望于西医。&ot;

&ot;手术?&ot;

&ot;一做手术，什么希望也没有了。我寄希望于西医的失误，这种事多得很。&ot;

&ot;那天你和病理室医生讨论，把他给镇了，他还以为你是学医的呢。&ot;

&ot;我专挑西医的漏侗，还不是自我安慰?其实，找中医和气功师也是自我安慰。&ot;

&ot;妞妞五官端正，耳垂长长的，倒是福相。不是有个说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ot;

&ot;不死足矣，要什么后福。&ot;

傍晚，她闷闷不乐地靠在床上。我邀她出去散步，她不理。

&ot;怎么啦?&ot;

&ot;没怎么。&ot;

&ot;唉，两个妞，这个妞还不如那个妞好哄。&ot;

她一笑，起身跟我下楼。我们在住宅附近溜达，我找话说，但她始终沉默。返回时，她在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

&ot;跟你说句真话吧‐‐妞妞绝对完蛋!我天天都看见，它就这么一点点长大，一刀刀割我。小妞妞，小妞妞……妞妞太可怜了，她这么孤立无助。长在我身上就好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心疼一个人。&ot;

我转脸看，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泪光闪烁。

一会儿，她低声说：&ot;有时我真想早点结束。&ot;

&ot;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幸。&ot;我想劝慰她。

&ot;我一直是幸运的。&ot;

&ot;所以不该让你一下子遇到这样的不幸。&ot;

&ot;不幸只是开始，我有预感。爸爸死，你死……&ot;她泣不成声了。

&ot;妞，别哭，勇敢些。&ot;

&ot;哭也不是不勇敢!&ot;

&ot;不管发生什么，你的日子还长着呢。&ot;

&ot;没准我还死在前头。现在我才感到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可能性越来越小了。这些天老做恶梦，有一回梦见我自己得了癌症，躺在床上快死了，醒来后脑子里一直响着《红楼梦》里的好了歌，真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了。&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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